第8章 输赢
办公室里持续接受暴击的杨继程皱起了眉头,他在思考姜岁说的,到底是十分,还是一分。一分?不会就写一个“解”吧,十分?两道选择题。
杨继程的处境很危险,前方承受着暴躁地理老师的语言问候,自己还得摸出笔来补教案,像极了做错事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姜岁顿时觉得画面感十足,手中的卷子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杨继程为什么让姜岁闹,因为她有闹的底气,她一个月刷的卷子甚至可以超过他们一学期刷的,她课间经常瞌睡,每晚几乎都在熬夜,没有一劳永逸,想要自己操控成绩,就得好到让别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她属于天赋型,稍微留点专注力便能甩别人一大截,高一时,年级第一能比第二高上五十分,高二时,除了前两名断层严重,其他名次的成绩咬的很紧,不过一分两分的差距。
最重要的一点,杨继程觉得,她不会无端葬送前程。她总会想通的,人世间的事,能真正和解的,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明逝暗遗,然而遗留的那部分,终将被填满。
教室空无一人,姜岁拿了几张草稿纸,随手抓了一支笔就打算往逸夫楼赶,刚迈出一步,转回去又抓了一支笔,这下才火急火燎地出发。
报告厅里,一片乌泱泱的,略显吵闹。另一方面,也说明学生们积极配合。
女孩清秀,有着好看的丹凤眼,她走到沈言年旁边。
声音微嗲,很有礼貌地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沈言年没看她,“有。”
女孩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左边是张佑伟,姜岁的另一个朋友,右边是空的。明明没有人,可是沈言年开口了,意思很明显,不想让她坐在这里。
倒也是聪明的人,不想自讨没趣,她重新找了座位坐下了。
又过了几分钟,姜岁搜索任卓的身影,却发现他两侧都有人,而沈言年站了起来,远远地朝她招手。
“姜岁。”沈言年叫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融在闹哄哄的报告厅,两百多个人,或许是只有他站着,过于显眼了,姜岁收到了他的信号,向那边走了过去,空座被补齐。
其实,进入报告厅后,她就在寻找任卓所在的位置,可是很奇怪,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沈言年。
她看到有女孩和他搭讪,沈言年不解风情,连脸都没有转过去看人家一眼,像是守身如玉的丈夫,不过他这年龄也太小了吧,姜岁转念一想,若是放在古代,确已到成家的年纪了,说是丈夫也不为过。
总之,女孩碰壁,逃离了尴尬区域。姜岁记性不好,她并不记得那人是谁,她也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姜岁刚坐下就递给了沈言年一支笔,分了他几张草稿纸,拆开封面,拨了一张卷子,塞进他手里。
“好朋友,有福不一定同享,但有难必须要同当。”姜岁又在胡扯。
“说人话。”沈言年摊来小桌子,打开笔帽,蓄势待发。
“周一大课间,杨老师,卷子。”姜岁相信他能听懂。
“行,有难同当。”沈言年开始动笔。
偌大报告厅的一隅,两个刷题的人你争我赶,手中的笔摇的飞快,没一会儿,就翻了面。
姜岁瞅了一眼沈言年,有些出乎意料,以前那个在一道题上卡半天的人,现下已经成了很厉害的学霸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岁月诚实,看得见付出和努力。
她附过去,不禁说,“你这速度,可以啊。”
沈言年转过来看她,有些小得瑟,姜岁不怎么夸人,他算头一个,作为被前年级第一夸奖的现年级第一,他动了玩心,“比比?”
姜岁自然不怕,眨了下眼睛,“来。”
一张卷子见底,符号和数字密密麻麻,这一场比赛,胜负难分。神仙打架,不用对答案,都知道正确性极高。她写卷子的时候格外夺目,坐在不远处的傅源从刚开始到现在,视线悄悄地放到她身上,又不甘心地收回,最后懊恼般落到地上。
是他输了。
无关其他,输了就是输了,傅源想起诗人西贝说的那句“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他终究成了一个路人,守着最初的心意,近不得退不舍,狼狈不堪,又可笑至极。如果时间能够倒流,那个时候他选择闭嘴,会不会现在他们还是朋友。
时间不可能倒流,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挽回不了。
这边,沈言年放下笔,“我比你细心,但是你心算比我快,”他总结说,“时间原因,纯考试的话,不影响。”
姜岁笑了,时间原因才最影响考试,沈言年太不了解杨继程了,年级模拟考是组长出试题,也就是一班的数学老师。这个时候杨继程会乖乖按照高考数学试卷出题,而班级模拟考,他会在原有题型的基础上添加几道附加题,这几道附加题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时间全部耗费在前面,极有可能没有时间去解答附加题,一班数学成绩优异的人比比皆是,在数学方面,他们不怎么在意年级模拟考,那些题说是简单也不为过,毕竟有难度的寥寥无几。
对比之下,他们更在意平时的班级模拟考,杨继程是个狠人,对数学的热爱程度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了,除了亲友,能让他在意的,只有数学和……
沈言年瞅着姜岁笑得别有深意,微微皱眉,仅一秒就松开了,吃了上次的“亏”,他小心谨慎问,“你笑什么?”
他瞬间觉得一班的水很“深”,各种莫名其妙的规定,每一个老师都很有个性,反观四班,学就完事了。
姜岁想继续吊他胃口,旁边的张佑伟憋不住了,“我们班的数学班级考试有附加题,如果时间不够,连看一遍题目的机会都没有。”他友情提示,“写完所有附加题的人不多。”
意思是,下次班级模拟考,你要是写不完附加题,就等着被嘲笑吧。
别人无所谓,可沈言年是理科班转过来的年级第一,在第一天就给足了他们压力,倘若马失前蹄,败在小小的附加题上,相信忙碌无比的一班学子会特意抽出时间来絮絮叨叨的。
张佑伟和姜岁算朋友,只是没有很熟,在者两个人的座位离得远,也没时间胡扯调侃。
说完后他就坐正了,姜岁偏了偏脑袋,沈言年将耳朵凑过来,她悄悄告诉他说,“我就是其中一个。”
她告诉他,她是为数不多能够写完所有附加题的人,有些小傲娇,尾巴都翘了起来。
姜岁嘚瑟地显摆着,眼皮一低,神色微微一滞,转瞬间又不动声色地恢复成了常态。
沈言年含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碰上了她的胳膊,温柔道,“我知道。”
我知道。有一种感觉,很强烈地告诉她,沈言年说的知道,不是在讨论附加题,而是在说,我知道你不在意且骄傲的皮囊下,藏着一秒钟的落寞,但是落寞有边,骄傲无垠。
简言之,别躲,别隐藏情绪,我统统都看得到。
讲座结束了,他不明显地开心着,张佑伟就不一样了,他的视线全部都在坐他前面的姑娘身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半明半暗的楼道人群接踵,张佑伟紧紧跟在侯若楠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有人会踩到她。
姜岁不理解,单纯下个楼梯,能有什么危险。大概她今天特别倒霉,因为下一秒,她踩空了。
“完蛋。”她小声哀叹。
没有如愿社死,有人及时拉住了她,姜岁当下就想回头感激。
转瞬,她忘记了呼吸。
那人拉起她之后,把胳膊轻搭在她右肩,将她半圈在了怀里。
随即,沈言年细碎的声音弥漫耳廓,烧灼反驳。
“别说话。”
别说话,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转瞬即逝,他只是借身后拥挤之名,出格了一秒。
她没回头,他没失控。
楼道长得磨人,却又收纳少年心事。
半响,他解释道,“人太挤了,看脚下的路,摔倒和社死,你哪个都不想经历吧。”
姜岁点头,觉得身后那人说的在理,安全最重要,于是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那一瞬间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论语言艺术,不达目的怎罢休,不愧是沈言年,双开局,稳赢。
姜岁回了一趟家。才出门,她就险些踩空,走在平地上,都能够被绊。
事实证明,倒霉这件事绝不会这么快到此为止。
走路走了一半,原本播报的晴天跟变脸似的变成了雨天,以备不时之需的雨伞正认命般的躺在桌兜中的书包里。不对,是姜岁正认命般的接受清新雨水的滋养。
到教室后,她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好家伙,你有啥想不开的,淋雨对你有什么好处。”任卓一脸惊讶,试图理解姜岁的行为,“就算你感冒了,下周的模拟考你还是得参加。”
她瞅了一眼身上的湿衣服,“我没有想不开,就是单纯忘记带伞了。”再然后,任卓沉浸到解题中,姜岁眉头一皱,盖住自己的眼睛,无奈道,“天公不作美。”
没一会,姜岁见到了和她不相上下的“雨中人。”
“左娴,你不是带伞了吗?”姜岁不解。
“对!但是有什么用。”左娴指着湿了一大块的牛仔裤,“只湿一块,这不是更明显,还不如不打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