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布局
夜幕降临，云家人一起准备用晚膳。云序明与云均阁一进屋便看见许氏热心地向无月招呼着饭菜，小玉也和颜悦色地看着无月。
云序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应该如何不动声色地让许氏和小玉对这个女子疏远一点。
许氏抬头看见云序明在门口停下来，忙招呼：“老爷，均阁你们还不快来用餐，饭菜上了好一会了。”
无月抬头看了一眼云序明一眼，又低下头用饭。云序明心底叹了口气，至少现在许氏应该是一头扎进她的母爱里了，这女子气场冷冷的绝对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妇。
希望过些日子，许氏能感受到这个“月儿”的不对劲，渐渐减少这份泛滥的母爱吧。
“从进门就看老爷闷闷不乐的，发生何事了。”许氏担忧道。
云序明摇摇头，他们云家现在可谓是内外皆是危险，他也是只能话说一半。
“近日月儿回府，咱们家多了一个孩子，一定会有风声走漏，届时上门拜访的人一定不少，虽说这拜访是好事，结交亲友。可这万一是吴家的人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许氏点头附和，“这倒也是，这些天我也听人议论了，说是吴家二房的大公子在外头胡作非为，败坏了不少世家闺秀的名声，若是传闻是真，咱们还是不沾染为好。”
云家这两位姑娘颜色极好，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差池，况且月儿今年便要及笄了，若是因为吴家毁了名节，恐怕许氏要一辈子活在愧疚中，难免做出什么傻事。
“爹、娘，放心。若是吴家拜访，儿子会妥善处理好的。”
云序明点点头，这几年云均阁越来越能独挡一面，自然不需要他担心，云均阁办事他还是放心的，只不过还是叮嘱一句：“你也莫要太勉强了，毕竟咱们家现在是多事之秋，这吴家，还是少接触为妙。”
云均阁笑道：“这件事，父亲尽管放心，儿子自然有分寸的。”
无月抬头看向云均阁，这个云家长子，像是个聪明人，以后也要提防着才是。
云均阁见无月看她，回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示意无月安心吃饭。
无月眼神躲避，转了一圈后
晚膳过后，云家人各怀心思的散去。云序明正欲回书房，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爹，请留步。”
正是他的“长女”云端月，“月儿还有何事？”
无月走到云序明的身边，“我有话要单独与您说。内容不多，爹听完自己斟酌。”
云序明有些惊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示意他说出去。
无月冷淡开口“爹不必担心我会对娘、兄长、小妹怎么样，相反我会努力护云家周全，但倘若爹对太后娘娘起了异心……”
无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轻声说了一句，云序明顿时脸色大变，平静了一会回复道：“月儿，你放心，爹绝对不会背叛太后娘娘。”
无月看向他，见他神色坚决，“爹别紧张，我会努力扮演好云家女儿这个角色。”说罢便转身离去。
入夜，万物俱寂，现在还是冬天，只剩下风声吹打树枝的声音，今日她在云府安置，已经飞鹰传信给太后，不出意外，三日后便能得到回复，太后娘娘应当开始布局了。
无月解了衣服，躺在榻上，闭上双目。她们本就生活在夜里，手上沾了太多的血都放心不下来。如今入了夜更加的兴奋，竟是半分困意都没有。
不一会，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无月立即睁开双眸，芝麻夜里去附近熟悉环境，况且它不会有很大的动静。果不其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这脚步声走的平缓踏实，不像是有功夫的人走路的声音，无月瞬间放宽了心，难不成是……？
门被推开了，“月儿，睡了吗？”是许氏。
无月有些诧异，还是坐起身子点了灯，轻轻地唤了一声娘。
“娘还以为你睡了……娘放心不下你，想和你说说话……”许氏笑容和蔼道，烛火闪烁，无月看到了她眼里不掩饰的关心。这一刻，无月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出。
见无月还穿着单薄的坐在床边，许氏急忙将她按回被子里，并掖好被角。
“虽说江南比北方暖和，但毕竟是冬天，还是要注意别着凉了。”许氏摸了摸无月的额头。
“今日见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娘很担心你。这么多年来，娘每天都在担心你，不知道你在外面生活的怎么样。”
无月没有说话，只是视线转移，浅浅地合上眼睛，她只是此刻不知道应当如何回应许氏，索性少说必然可以少漏出些破绽。而这一举动，在许氏眼里却变了味道。
她以为月儿是责怪自己当年没有保护好孩子，并且后来有了小玉。她这几年何尝不是心里难受，每次想和小玉亲近一番，心底总会升起对月儿的愧疚。
已经错过的心和已经错过的岁月都像河水一样逝去，永远不会再回流，现如今能做到的就是珍惜当下，珍惜与月儿在同一屋檐下的这些年。
长长的思念化作一声叹息。“娘嘴笨，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天不早了，月儿早些休息罢。”许氏替无月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去。
在黑夜，或许谁也没看到许氏的表情，但是无月却清楚的看到了，眼中藏不住的失落，那种痛苦和无奈的表情，让无月心里产生一些异样的感觉，仿佛自己内心深处有些未曾经历过的空缺被填平。
无月有些心烦，转过身闭眼冥思。
皇宫。
皇帝崩逝，新君楚临舟登基继位，改怀化年号为永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叩首高喊着。
楚临舟站在龙椅前，目光深邃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百官，“众卿平身吧！”
而新皇的身后，珠帘微微摇曳，一身着紫色锦袍的雍容华贵的女人坐立着，不是周太后又会是谁。
这位新帝乃是周太后所出。在叶皇后、楚临意相继故去后，周后登上皇后之位，他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嫡长子。
楚临渊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皇帝，心中一片沉默。若是没有怀宁五年的那件事，此刻站在龙椅上睥睨天下的怎又会是他？
一些沉浮得失又是那么的凄凉可悲，当清风袭来也便随风而去。楚临渊闭了闭眼，抑制住一些异样的情感，再次睁眼时又恢复了平常冷漠的眼神。
楚临舟的目光落在楚临渊身上，眼里满是赞赏。
楚临渊抬头与楚临舟视线撞上，微微一笑，随即又撇开了眼。这个皇兄他是了解的，周太后从前对他的掌控就已不可理喻。
而今即便是他得到了皇位也不能摆脱周太后的控制。如今他做了皇帝了，不再是皇子，必将会将二人之间的隔阂拉的更大。
这位皇兄无论是培植自己的力量，还是寻求帮助，无疑对自己来说都是好事。
楚临渊又看了看微微弓身与太后交谈的楚临舟，嘴角露出一抹浅浅地弧度。
登基大典结束，群臣散去，一切的热闹终归于平静。
“主子，今日可是一切顺利？”车辕上，陆回问道。
楚临渊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接着又道，“盯紧宫里的动向。”
点点头，道了声是。“最近周家几位要蠢蠢欲动了，我估计不过几日，便要晋升了。”
楚临渊垂眸，“周太后早已经迫不及待了。如今陈家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憋屈着，如今周家得势，他们更抬不起头了。”
陈家当年也是京城著名武将世家，若是周平青不曾玷污了陈骏里的妹妹，或许陈家也不会被周家一直压着。
“陈骏里并非世家出身，和其妹相依为命一路打拼才有了如今成就，他心里应当憋屈的很，主子是不是该加一把火了。”
楚临渊睁眼，淡淡道，“车走的有些慢了，你该鞭策一下了。”
陆回立马会意，“是。”
车马行驶，忽然停了下来。车夫回禀，似乎是有人拦车。
此处乃是国都，贵胄马车寻常百姓若是想拦，恐怕是不惜命之举。
陆回前去打探，半晌后出现在楚临渊的面前，有些面露难色。
“主子，拦车之人是……沈姑娘”陆回犹犹豫豫，打探着楚临渊的脸色。
楚临渊一顿，眼神少有的有些不定。半晌后，“请她进来吧。”
门帘揭开，走进一个少女，那少女身着淡绿色华服，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抬眸间，与楚临渊对视时，眼眶微红。
“予怀……”女子哽咽出声，五年未曾见面了。她看着眼前人，即便是他还未开口说话，它也能感受到他的变化。五年前，眼前的少年是何等意气风发，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日狩猎，他驾马肆意驰骋，与友交谈笑得那般爽朗，似乎连天上的太阳都不及他热烈。
可如今……
她早就听说楚临渊回京了，适逢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已经离他回京一个月有余，她迟迟未曾见到过他，也未收到他的书信。今日便想在他回府的路上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上了，说明她还是与他有缘。
“陆回，去太常寺卿府。”楚临渊淡淡道。
“沈姑娘今日不该来的，我会让陆回送你回去。”楚临渊开口，如今这京城处处都是眼线，她今日此番举动定会传到周氏那里。
若是这周太后揪住沈知意以此作为要挟，他又要再另做筹谋。如今乱世他不想牵扯些无辜的人进来。
这些儿女情长，在家仇之前显得不足轻重。从北境之时，他几乎已经忘却，如今故人相逢，回想昔日安宁，只是徒增叹息罢了。
“予怀，你当日说过，我与其他女子不同。难道辞别五年，一切都变了吗？”沈知意当即落泪。
楚临渊眼神沉了沉，“沈姑娘，你今日闯入本王的车驾已是不合规矩，你如今待字闺中，珍惜自己声誉为好。”
沈知意听到他这番话后，哭的更加伤心，楚临渊将自己的方巾递给她，说出了让沈知意痛苦至极的话。
“沈姑娘倾国倾城，莫将美好年华葬送在楚某身上，今日一别即是永别。”
沈知意爱慕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死在了五年前。
太常寺卿府已到，陆回恭恭敬敬地将沈知意送回。
回府路上，陆回未再进车内，他知晓主子性格，拿得起放得下，十九年来，除了叶家覆灭，先太子离奇死亡，没有什么能够左右的了主子的心绪。
落子无悔，棋局还在继续。
皇宫。
“太后娘娘。”李德福在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周太后脸上立刻掠过一个得意的笑。
“近日皇帝可算安分？”太后摸着玉如意，漫不经心地打探道。
“一切都好，奴才叫小林子盯着呢。”李德福谄媚地笑笑。
太后点点头，想起刚刚李德福说的探子得来的消息，漫不经心地说道：“国丧有三年，沈家的女子今年也有十七了吧，若是再等三年已然双十年华。”
“是啊，想着沈家女当年年仅十二岁就能一舞动京城，年少能有几年，真是可惜了。”
太后放下手中玉如意，懒洋洋地起身，吩咐李德福：“皇帝膝下就一个孩子，把沈知意送进来吧，等国丧结束，再给她个名份。”
李德福听后得意地笑笑。“太后娘娘盛明。”一是给了太常寺一个下马威，杀杀沈知意的傲气，二来也羞辱了沥川王。
“你先下去吧，顺便将方先生的书信一同带走。枝雀扶哀家休息。”
李德福得了令便立刻前去，太后娘娘给方先生的书信一般都是最重要的，他一向不敢拖延。
“哟师父，您这火急火燎的，闹肚子了？”小林子打趣到他师父道。
“去去去，一边去。你师父我正忙着。”李德福被突然蹿出来的小林子吓了一跳。
“师父忙啥呢，我替师父分忧解难。”小林子跟在李德福屁股后面。
“太后娘娘的嘱咐，不可耽误，你去盯着陛下那边，学着机灵点！”李德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林子，如今他身上任务重了，皇帝身边就他这么一个贴身伺候的人，可要小心了。
“得嘞师父，您慢走。”话落，他就收起自己的表情。
御书房，楚临舟漫心烦地看着奏折，新君上任，奏折堆积如山，他这两个舅舅却在这里明里暗里地升官的事。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小林子哈着腰进来，简述了刚刚李德福替太后传书信的事。
楚临舟心底更加烦躁，他今年已有二十七岁，且登上极尊之位，却仍像三岁小儿要受到母族压制。
楚临舟眼神一淡，心想他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