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酆都城
“月儿，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长孙璟松开被阮离咬的渗血的手，看着芝月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芝月有些手足无措，嘴唇颤抖动两下，最后还是轻声说了声：“不会。”
长孙璟很满意这个回答，他抬抬手，身边一个侍卫便从怀里摸出一盒药丸，挨个儿给晕去的士兵们解毒。
阮离跌坐在地上看着，刚刚被愧疚淹没的心里，暂时缓了一些。
又歇了会儿，马车便接着往前走去。
经过刚刚那么一遭，阮离想要离开的心思就此被浇灭，她枕在芝月肩上，有些无力。
“芝月，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呀”
“长孙月。”
马车很快到了荒凉山野处，风声淹没少女声音温度，情绪不明。
阮离觉得，芝月好像没有从前那样欢喜了。
两人没再说话，长孙月闭着眼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楚国地处西南，挨着燚国周边，是九州强国之一，好在百年之前两个君主就定好协议，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燚国在新帝的带领下愈发强盛，楚国却因为皇室家族内斗，开始走下坡路。
“阿离，你真的不愿与我去楚国吗？”
长孙月忽然睁开眼，扯了扯阮离的袖子，轻声说道。
阮离不知道长孙月为何要执着于让她去楚国，便没有直接拒绝她，而是缓缓开口发问：“阿月，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楚国呢？”
长孙月苦笑：“舅舅想要你做他的王妃。”
小姑娘天真烂漫，她一定不愿知道自己是被将军府抛弃了，长孙月自然也不会告知她真正的原因。
那日长安街晕在地上的小姑娘，长孙月不会再想看到第二次。
话毕，阮离小脸煞白，脸上的脂粉都险些遮不住这份脆弱。
长孙璟的手段，阮离刚刚已经见识过，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逃不了了。
她心里苦巴巴地，觉得这本小说里的角色没几个好东西。
“那…我们还有多久到楚国呢？”
阮离朝长孙月问道，原本即将脱出口的“阿月会带我逃走吗”在舌头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长孙璟是她血浓于水唯一的亲人，阮离自知自己身份，也不愿再让长孙月冒险。
毕竟，她已经欠得太多了。
“最快还有三日，就能到楚国边境。”
长孙月刚说完，马车便在一座城门前停下。
红漆木的城门大概有十米高，石栏下挂着个牌匾，上面刻着“酆都”二字。
阮离不认识前面那个字，但依稀记得现代有个城市的古名，就叫这个名字。
她们大抵是到了西南地区。
“管你是哪家贵女，只要进城门，就必须得出马车让我们检查，否则就一律按流民处置。”
一个身着暗土色胄甲的士兵站在马车外，他拿着把长剑，语气严厉地同奴役吼道。
阮离心里一喜，这不正是她逃离长孙璟魔爪的好机会吗？
不等奴役来叫，阮离就从软垫起身，准备走出车厢寻求守卫的帮助。
长孙月没有拦阮离，她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摆弄手里一只精致的白瓷玉瓶。
小姑娘还是被保护的太好，尚且不知道人间疾苦。
阮离扶着马车缓慢下车，她的身体太虚弱了，连下马车都有些为难。
“夫人下来做甚？”
和守卫对峙的奴役很机灵，他瞥到阮离下车艰难，连忙走过去扶着阮离下马车。
阮离有些心虚，她没有说话，待站稳后用余光悄悄打量那个守卫。
“吱吖—”
突然，红漆木门被打开，一支军队迈着步子走出来。
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把玄铁剑刺穿心脏，是队伍为首的男人出的手。
守卫瞪大了眼，被剑刺穿的地方鲜血四溅，连站在老远处的阮离脸上都被染了几滴红点。
“宋将军，好久不见，你的身手可越来越好了。”
长孙璟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下来了，他嘶哑着喉咙，阴冷的声音让阮离心头一颤。
“公子说笑了，不如先进城吧，县长在府中已备好美酒佳肴，今天必须好好为您接个风。”
宋将军脸上笑容恭顺，好像刚刚亲手了结一个鲜活生命的人不是他一样。
“哼，也罢。”
长孙璟说着，忽然看了眼站在奴役旁的小姑娘。
毫无温度。
阮离被这突然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冷颤，她欲哭无泪，只好抓着马车木檐，颤颤巍巍地爬回去。
这行人刚进了城门，后面就有几个勒马的蒙面男人跟在后面一同进了城。
城门哨塔抱着剑的小守卫瑟瑟发抖，那个死去的守卫是他结拜兄弟，如今惨死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他默默在心底记下这笔账，想着日后为兄弟报仇。
酆都城主府。
丫鬟婆子们端着食盘脚步匆匆，生怕耽搁了一点儿时间。
宴客大厅内，一张梨花木圆桌摆满各色佳肴美馔，主位坐着个八字须的男人，他举着酒，正在对长孙璟敬酒：“公子远道而来，黎某有失远迎，我先自罚一杯。”
“黎大人客气了，我这次只不过是路过酆都，不必费此周折。”
长孙璟皮笑肉不笑，看得黎大人心头发慌。
虽然楚国国力现在大不如前，但那也只是和燚国相比。
何况楚国相来和燚国交好，要是面前的楚国储君给圣上递话，说自己怠慢了他的话，那他官途也就到此支部了。
这么想着，黎大人心头一跳，继而松了口气。
幸好，他派的人及时。
阮离坐在长孙月身边，低着头吃着桌上一道萝卜丝炸的素点心，这道菜将军府也有，酸辣可口，她很喜欢。
这几天舟车劳顿，阮离心情也不好，现在总算是得到丝慰藉。
接风宴刚吃到一半，大厅忽然走进来一个黑衣青年，他俯在黎大人身边耳语，表情焦急。
“这可如何是好！”
听完青年男人的话，黎大人急得把心里话说出声，全场皆是一静。
“黎大人若是有事要做，去做便是，我急着回楚国，就不在府上叨扰你了。”
长孙璟抿了口酒，算是给了黎大人一个台阶下。
黎大人知道自己失态，也不敢再挽留长孙璟了，他带着酒气，指挥黑衣青年为长孙璟他们准备路上要用的东西。
酆都城朱雀街。
华贵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周围皆是围观的百姓。
他们指着马车感叹，要是自己也能坐一次这般华贵的马车就好了。
马车走得快，一柱香的时间后便停在酆都最好的客栈前。
黎大人带着人马姗姗来迟，他用放巾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虚汗，心里又惊又喜。
也不知道是他老黎家祖坟冒了青烟，还是最近那个算命先生有真本事，今个儿贵人一个接着一个来这鸟不拉屎的酆都城。
先是楚国的储君长孙璟，现在当朝太子殿下周玄玉也来了，听说还有护国大将军阮宣跟在一起。
黎大人走进客栈，命人守在客栈外面后，他直接去了客栈楼上的天字号。
“参见太子殿下，阮将军。”黎大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刚刚在府里的酒意消得一干二净，黎大人现在思绪清明，心里祈祷着两位贵人来酆都，一定不是通知他燚国要打仗这件事。
“平身。”
太子简言意骇，一身矜贵清冷，身上散发着股淡淡的草药味，大抵是最近受过伤。
黎大人利索地起身，随即又拱手恭顺地开口：“不知太子殿下和阮将军来酆都城做什么，可有老臣能帮衬的事？”
“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旁的阮宣开了口，他的鬓角白了三分，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嘴唇干涸起皮，看起来肃冷带着憔悴。
“这次和太子殿下来，一是为了部署边境城防，二便是我个人一点儿家事。”
黎大人作疑问状，阮宣示意他坐下后，才接着开口：“如今燚国强盛，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安插在身边，酆都离边境不远，是守防重中之重，黎大人需得谨慎起来。”
之前太子遇刺，阮宣同大理寺卿王易调查许久才发现这其中竟然有好几波别国的死士。
若不早些部署，日后战乱，怕是又要遭罪。
“再过几日我的兵就会到，先加强酆都城门看守，再同黎大人仔细部署。”
黎大人表情慎重起来，他没想到贵人来是真的有大事要做，全然没了刚刚那些吊儿郎当的心思，凝重地开口询问：“那阮将军的家事是？”
阮宣露出一个无奈中带着苦的笑，他看了眼身旁太子，随即说道：“我家小女失踪多日，调查也许是被贼人掳出了燚国，想问问黎大人可否见过。”
话毕，阮宣从身边行礼中拿出一卷封好的美人画像，少女穿着红衣站在雪里，笑容灿烂迷人，身边还有只蓝瞳的白毛波斯猫。
这是阮宣凭着记忆，托宫里的西洋画师做的画，虽说有点儿偏差，但大致五官还是没有改变的。
黎大人拿着美人图看得仔细，他努力思索着，总觉着这画上的少女似乎在哪里见过，可现在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了。
苦思冥想许久，黎大人惋惜地将画像还给阮将军：“我在酆都许久，确实是未见过千金，若是日后有消息，我必定第一时间通知阮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