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子
“顾公子来京城是做什么？”
阮离硬着头皮聊下去，丝毫没察觉到身边有人离开。
“从前我在信里同你说过的，家中生意在江南不景气，日后就要在京城发展了。”
顾煜收起扇子，语气温润，比刚刚激动不少。
“娇娇呢，怎么一个人出来赏花灯，女孩子家家的最好还是带个奴役好一些。”
一年未见，小姑娘气色比原来好了不少，五官也灵动许多。
她好像是今年及笄，顾煜这么想着，埋在心里那份涌动又被挖了出来。
听完顾煜的话，阮离这才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旁的周玄玉，不知去了哪里。
大街上摆满了花灯，人来人往，独独看不到那个带自己来的人。
阮离身边没了周玄玉，身体顿时虚弱了不少，她捂着嘴咳嗽两声。
“多谢顾公子好意，我这便要回家了。”
顾煜还没来得及同小姑娘告别，就见她迈着步子消失在人群里。
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顾煜垂眼，眼底情绪不明。
阮离手镯的能量很快耗尽，她的身体又恢复当初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因为身体的缘故，刚刚还觉得街上拥挤的人流是盛世长安，现在却是无比的烦躁。
她捂着发疼的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离开人潮后，阮离的世界安静下来。
随即而来的是她的步伐愈发沉重，在走到一处巷角，阮离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喟叹：“小姐，你何必这般…”
近日京城不大太平，发生了好几件大事，连多年未奉行过的宵禁，从今日起便也要开始实行了。
传闻太子遇刺，生死未知。
护国将军阮宣的独女，也失踪了。
更有甚的，京城居然有了采花大盗！
虽说这贼和那些毁了姑娘清白的贼不同，他只是翻房檐看姑娘的容貌，但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京城未出阁的少女们人心惶惶。
月夜朗朗。
长熙憋屈地换上夜行衣，猫着腰熟练地翻上房梁。
这是他找的最后一家了，若还是不见阮姑娘踪影，那只能说她被贼人带出了京城，或者另一种可能……
那便是她已遭遇不测。
青瓦片被长熙一片片挪开，露出一寸屋子里的视野。
内里是个正在换衣服的姑娘，她解开外衫，低着头看不清脸。
长熙秉着非礼勿视的道理，别过头没去看，待他再看过来时，姑娘忽然望向头顶的长熙，尖叫起来：“有贼啊！”
姑娘不是姑娘，是个胡渣满脸的削瘦男子。
他尖叫还好，这一转头倒是让长熙措手不及，差点连内力都没运作起来。
还好少年身手敏捷，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听到尖叫声赶来的奴役们翻遍房檐一周，费劲巴力后什么也没找到，最后以“野猫顽皮”为结果。
京城东郊桃花庄。
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手中捧着细软朝别院的马车走去，后边儿还有四个奴役抬着架檀木软轿跟着走。
轿上美人半躺，她梳着飞天鬓，半妆粉面，额贴金钿，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公子，可要将夫人安置于公主同一个车厢？”
轿子停在马车前，内里坐着个带冠的男人，他手里拿着本兵法，只是微微颔首，来者便领会意思。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奴役们将美人抬到后面那辆马车去。
“月公主，公子让夫人和您一起，您看？”
“就放我旁边吧。”
车厢里坐着个戴帷纱的少女，她身着华服，手掌虎口处有一道长长的疤。
安置好美人，马车随即启程。
月公主靠着车窗，直到身边一个奴役都没有后，才敢看身边的人。
“小姐，快醒醒。”
月公主轻摇了美人两下，见她毫无反应，只得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美人嘴里。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美人终于有了动静。
阮离头痛欲裂，心口一阵阵的疼，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身旁坐的人是谁。
“芝…咳咳，芝月，你怎么才回来？”
小姑娘虚弱地咳嗽两声，许久未看到芝月，一时情绪激动，让原本就不适的心脏像被揪住一样发疼。
芝月无奈，又给阮离喂了颗白玉妆的药丸。
自从那日在府里遭到刺杀，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阮离了。
京城大大小小的布告栏，都贴满芝月的寻人启示。
之所以一直找不到芝月，是因为她一直在这桃花庄里养伤。
少女想起那日所发生的事，心底泛起阵苦意，她扶起阮离，准备一五一十地同她说自己这几日的遭遇。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楚国公主，小姐…”
芝月泪眼婆娑，摸了把泪后接着开口：“我以后就不能呆在你身边了。”
阮离扯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芝月都做公主啦，就不要再叫我小姐了，叫…阿离就好。”
芝月的身世实在坎坷。
从小就是战场上的弃婴，长大又成了家仆，好不容易被亲生家人找到，却因为身份，被人追杀。
那日在将军府的女人，就是为了保护芝月而死。
芝月点点头，看着身体愈发虚弱的阮离，不禁有些担心：“阿离，你的身体怎么这般虚弱了？”
明明当初在将军府，阮离身体好了许多的。
阮离苦笑，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手镯的真正用途。
那就是吸收反派太子的负面情绪，从而获取能量，维持自己要死不活的娇弱身体。
回想起和周玄玉赏花灯的记忆后，阮离这才发觉自己所在之地的不对劲。
芝月如今是楚国公主，那自己为何会在她的马车里？
“阿离，你愿意和我去楚国吗？”
芝月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狠心对阮离开口，她那日找到小姑娘的时候，看起来可怜极了。
就那么倒在路边，要是自己未发现的话…芝月不敢细想，期盼地看着阮离没再说话。
阮离不解，芝月为什么会想要她去楚国呢？
很快，马车停下后，有人解答了阮离疑问。
“月公主，公子请您和夫人去他那里饮茶。”
奴役拱手弯腰，那句“夫人”明显指的就是发懵的阮离。
马车外，是一间还算干净的客栈。
客栈老板跪在门口不敢说话，几个拿刀的侍卫守在门前。
芝月搀扶着阮离小步小步往前走，终于在门口看到侍卫身后的男人。
他的长相近似于妖孽，此刻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茶碗，手指纤长，动作温柔地仿佛那不是一只茶碗，而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玉。
他察觉到阮离的目光，眼眸波光流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早就知道夫人貌美，没想到呆在月儿身旁的夫人更加惹人怜爱了。”
男人声音和他外表完全不同，嗓音冷冷的丝毫不带感情，好像一条毒蛇冷不丁吐了下信子那样，阴冷渗人。
阮离心里“咯噔”一下，害怕地连客栈门槛都有些不想跨进去，还好身边芝月率先开了口。
“舅舅，我家阿离还未及笄，就不要逗她了。”
男人正是芝月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楚国的储君，长孙璟。
长孙璟的笑脸逐渐僵硬，他看着芝月仿佛再看其他人一样，怔了两三秒后才闷闷地回道：“月儿和姐姐长得真像呀。”
特别是教训他的时候，和姐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让人怀念。
“不叫也罢，先过来饮几盏茶吧。”
长孙璟身旁的丫鬟连忙拿出新的茶碗放在他手边，热气腾腾，茶香很快在整个客栈蔓延。
“燚国的白茶当真是不错，可惜楚国没有这样的土地种茶树。”
男人说起茶叶，声音才有了一丝温度。
阮离跟着芝月饮了口茶，顿时小脸皱成一团，是被茶苦的。
长孙璟轻笑，直言阮离牛嚼牡丹。
“公子，燚国的人来了…”
三人刚喝完一盏茶，门口一个侍卫走进来跪在地上同长孙璟说道。
话毕，几个身着燚国铁甲的士兵走进客栈来，他们似乎渴了很久，还没坐下就嚷嚷着让小二赶紧送几碗冷茶来。
阮离总觉得这几个小哥是来找自己的，她拼命张嘴想要告诉他们自己在这儿，却因为被长孙璟捂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来。
同时，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
“舅舅，不如就让阿离回去罢。”
芝月实在不忍心看着阮离这副模样，当即同长孙璟求情。
男人一手捂着阮离嘴巴，一手示意芝月闭嘴，他的声音又恢复刚刚毫无温度样子：“月儿，我们先来看场好戏吧。”
顺着男人手指看去，那几个燚国士兵刚喝下小二端来的冷茶。
不过瞬时，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士兵们就因为喝下那碗茶，面色发青，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阮离瞪大了眼，心脏疼得几乎快要直接停止跳动。
芝月脸色难看，想起在将军府时那位姑娘说的话。
璟公子幼时被烫坏了嗓子，曾与狗抢食，如今又中了蛊，性格怪异十分，爱好嗜血为乐。
希望公主多多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