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睁眼瞎强过真眼瞎
小时候的伊人,很活泼,未见其人,先闻其爽朗的笑声。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变得异常内向,不爱说话,喜欢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的空间。
贺伊人幼年时期读的是村上私办的幼儿园,就一个幼师,语文、数学、音乐都教。
有一次老师点名:&34;贺伊人起立,从1到100报数。
伊人有点扭捏的站起来,支支吾吾的答道:&34;1、2、3。&34;
背的有点吃力,断断续续,但全部说上来了。
伊人坐下来,有点不好意思,脸红脖子粗,恨不得躲起来。
发小蓝心洁好奇的问:&34;你不会背数吗?&34;
伊人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微笑着说:&34;背的慢了些。&34;
蓝心洁在本子上写着数字,突然停住了,凑到耳根,小声嘀咕:&34;爸妈不教吗?&34;
伊人无言以对,低着头,掰着手指,失落的说:&34;他们很忙。&34;
蓝心洁突然腰杆挺得直直的,摇头晃脑,有点得瑟,骄傲的说:&34;他们做生意,可忙了,还是教了不少哩。&34;
伊人憋屈又无奈低头说道:&34;真好。&34;
贺菊香两口子很少关心伊人的学习,小到生活常识,大到人生哲理,一个字眼都没提过。
很多东西,都是自己要求学的。
伊人背着大大的书包放学回家了,贺菊香母亲站在院子里接过书包,温柔的劝说:&34;奶奶岁数大了,早点做完作业,我们早点睡觉哈。&34;
伊人懂事的对奶奶说:&34;好,我马上就去。&34;
有一天,同班的小男孩上厕所,发生了塌房意外。
全班就只有小伊人没来家长,小伊人不敢乱走动。
发小母亲听到这个噩耗,马上就到了离家不远的幼儿园,安抚女儿的情绪。
发小蓝心洁问母亲道:“伊人的妈妈来了吗?”
蓝心洁在慌乱中看见躲在角落的伊人,耳畔边一些不好的描述,让她很害怕,不知所措。
心洁小跑过去,拉着伊人小手安慰:“伊人,别害怕,我妈妈在。”
伊人回家没有提及噩梦般的遭遇。
有一天,小伊人在幼儿园被人撞到鼻子,一直流鼻血。
老师用冷水不断拍脖子后面,帮助伊人止血。
蓝心洁看着老师,好奇的问:&34;血还流吗?&34;
老师有点慌张,情急之下用了土办法,心里默念:&34;希望有用啊。&34;
贺伊人紧张不安,不知所措。
她用手擦了擦鼻子,小声说道:&34;血没有流了。&34;
蓝心洁摸了摸她的后背,对老师喊道:&34;不流血了。&34;
老师捂着胸口,长叹一声,终于放下心中悬着的石子了。
她摸了摸伊人小脑袋,蹲下来看了一眼伊人鼻子,用纸巾给她仔细的擦了擦。
发小蓝心洁扶着伊人,上下打量。
老师将水挪开,将带血的纸巾扫干净,收拾好现场。
忙完了,又出来和伊人说话,细声安慰道:&34;没事了,等下你趴在桌子上多休息。&34;
突然伊人低头,老师慌了,着急的说:&34;别低头,头向上抬一会儿。&34;
老师走后,伊人看着进屋的背影,跟个二楞青一样的站在原地。
发小蓝心洁小跑过来,奶声问:&34;你告诉爸妈吗?&34;
伊人摇着头,冷不丁说:&34;不说,瞒不住再说。&34;
幼师不会自讨没趣,自然也不会主动和伊人父母提及。
这些挥之不去的童年创伤,一直都埋藏在她的心底。
小学阶段的头几年,还活泼的像个疯丫头。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会拉着伊人说:&34;我们去跳橡皮筋吧。&34;
她的学习成绩不错,每年都是班长,很多事不用班主任交代就去做了。
有一次班主任对伊人说:“班上同学都有为患有白血病的阳春雪捐款,你做一期主持策划。”
伊人对班主任答复:&34;好,我会在周五之前准备好。&34;
她的主持很有风格,条理清晰,主持稿以及情节都是她设定的。
先是介绍了同学正能量的一面,再是谈及捐款情况,以及谈到做公益,传播温暖的价值,最后是老师发表重要讲话。
在学校里,也是一名优秀少先队员,每个周五都会做主持,主持稿是自己写的,每一期主题都很不一样。
收获了老师和同学的美誉,那时候的学习生活丰富多彩,很充实。
伊人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发生了大意外。
那天因为辅导同学写作文晚回家,路上有点黑,村子里没路灯,贺伊人背着大大的书包,着急的赶回家。
突然左边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她直接被弹的跪倒在池塘边上。
她死死地抓着池塘边,身子在往池塘边倾斜,差点因重心不稳,一头栽进绿的发黑的水里边。
小伊人不会游泳,用小手吃力的抓着池塘边,将身子往回拉,指甲缝里都是泥巴。
伊人费力的起身,有点踉跄,望了一眼周围,只见眼前一根麻绳粗大的铁丝躺在了她的身边。
她捂着胸口,往池塘边看了一眼,紧张的说:&34;幸好抓住了池塘边,不然要掉进水里扑腾的拍打这脏水。&34;
她吓得往回走了几步,感叹道:&34;差点淹死。&34;
突然觉得小脸发烫,火辣辣,脸上有蚂蚁一样的东西在爬。
贺伊人觉得左脸有点痒,往脸上一摸,看到满手的血,小手都在发抖。
小伊人很害怕,不知所措,边哭边走回到家。
终于回到家了,她傻站在原地,有点忐忑。
看着忙碌的母亲,支支吾吾叫了一声:&34;妈妈。&34;
贺菊香正在低头扫地,背对着她,突然听到哭声,下意识的转过身子看了看。
她没有走进跟前安慰受伤的伊人,边干活边一个劲的大声问:&34;你怎么脸上都是血?怎么搞的。&34;
贺伊人说不上话,哭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贺菊香拽着女儿着急的往外走,伊人泣不成声,两行热泪不断流出。
贺菊香没有给她处理伤口,倒不是个无头苍蝇乱窜,直奔事发地找拉铁丝的人。
经过打听,是一家人在装修,不小心误伤到了小伊人。
贺菊香气冲冲走进屋,满脸严肃,对弄伤女儿的人说:&34;你家装修,铁丝也不能这样拉啊。&34;
想起这事,吓的坐在了椅子上。
长叹了一口气:&34;差一点就眼瞎了,万一毁容了,怎么办?&34;
突然坐起身,催促对方开车带女儿去医院包扎,检查下眼睛。
她先是和对方去村里医务室,给伊人先止血,做了简单包扎。
贺菊香还是不放心,对当事人大声嚷嚷:&34;去眼科医院做全面检查,不能害了她一辈子。&34;
到了医院,医生对女儿做了眼睛检查。
医生对贺菊香说:&34;没有伤及眼睛,要定期换药。&34;
贺菊香这才放心的将小伊人带回家。
有很长一段时间,小伊人脸上有包扎的痕迹。
她变得脆弱,一有不开心的事情,就会哭。
班主任曾问伊人:&34;你可以下去做健身操吗?&34;
伊人摇头说:&34;不可以。&34;
大半个月,伊人都没下去做操,这种心理变化,班主任未和贺菊香提及。
父母的责备,大声呵斥,都会让小伊人嚎啕大哭,并且,成绩也一落千丈,也不爱和人说话,越来越自闭。
像内心有一道墙,走不出内心的围城。
贺菊香两口子没有关注到小伊人性格的变化。
贺菊香看着小哭包,叹着气说:&34;女儿爱哭,我担心受欺负,让她大一岁上小学一年级。&34;
其实,伊人从小爱笑,喜欢交流,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变了。
贺美兰看着侄女泣不成声,心疼的对二姐说:&34;当初就该正常上小学,小学五年级以前学习成绩很好。&34;
从那次意外发生后,伊人性情大变。
做作业拖拉,喜欢晚上写作业。
贺菊香母亲每次见伊人放学回家,忍不住催促:“孙女啊,快去做作业,别做太晚。”
她对伊人的拖拉没辙,看着孙女在黑暗地方看书,担心着说:&34;别坏了眼睛。&34;
伊人看不清黑板上的笔记,上课开小差,成绩也就一般了,还会莫名其妙的哭泣。
伊人读小学六年级,班主任那年怀孕,自然也没那么关心学生。
面对小伊人没来由的哭泣,居然无动于衷。
这也是后来见到班主任无感的原因之一。
小学班主任和小姨后来成为了同事,自然还是有几次见面机会。
小伊人视力严重下降,看黑板笔记很是费劲。
原本想瞒着家人,害怕被人家笑话,家中很少有人戴眼镜。
小姨贺美兰因为喜欢躺着看书有了近视眼,说受到了老师的嘲笑。
这个事,老早听说过。
当年老师嘲笑她:&34;戴眼镜的,将来书读的再好,也不会有出息。&34;
一直拖延到初二年级,眼科医院医生来学校测试视力。
同学才知道我有严重的近视眼,后来不情愿的去配了眼镜。
第一次戴眼镜很忐忑,一直都没有好好的戴着。
贺菊香从来不是一位观察细腻的妈妈,女儿的心理变化全然不知。
伊人表叔来家里问:&34;眼睛怎么样了&34;
贺菊香没有顾及女儿感受,随口就说:“她啊,要戴眼镜了。”
戴眼镜这事情,小伊人和自己较劲了很久。
伊人帮发小家择菜,将毛豆去壳,卖给别人,就是现成的。
发小心洁突然看父亲使眼色,还摇了摇头,随即劝说伊人:&34;不用弄了。&34;
伊人起身,放下毛豆,小声嘀咕道:&34;是觉得我眼睛不好,帮倒忙了吧。&34;
班上男同学第一次看她戴眼镜,捂着嘴,都在笑她。
贺伊人没把眼镜带在耳朵上,只是举起来,放在眼睛前,方便看黑板上的文字。
隔壁邻居讥讽,让小伊人讨厌戴眼镜。
叔叔来家里拜年,不料全家外出,就在隔壁家烤火等我们回来。
她蹦蹦跳跳的去接叔叔,眯着眼,到处找。
隔壁大婶没好话说:&34;四只眼都看不清,睁眼瞎啊。&34;
伊人听到了,没反驳,直接回家了。
伊人没和贺菊香提及此事,有点沮丧。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纳闷的说:&34;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损人的话,都可以装一箩筐。&34;
伊人想起这事,就来气,气急败坏的进屋,坐在床边,气的用手狠狠卷起衣角。
跺着脚说:&34;这嘴里怎么能说出这样令人恶心的话。&34;
贺菊香进里屋拿果盘装瓜子,看见伊人正生闷气。
放下果盘,凑到女儿跟前,开玩笑说:&34;谁惹我们家宝贝女儿了。&34;
伊人气的面红耳赤,眼神犀利,哼了一声,气愤的说:&34;隔壁大婶。&34;
贺菊香拿起果盘,又放进去一些糖果和葵花籽,用力踢开箱子,愤恨的说:&34;就那样,没一句人话 ,人前人后,两个样。&34;
伊人的自尊心前所未有的受挫。
她开始讨好周围人,在乎别人眼光。
有一天准备去找发小玩,后来又不想去了,准备回家。
不巧听见隔壁大婶嘲笑:&34;穿的像个叫花子。&34;
伊人听了,真想泼妇骂街。
我忍你不是一回了,眼神犀利,恶狠狠的说:&34;你美啊,你那大红唇,怎么被人说成猴子屁股。&34;
隔壁大婶瞥了一眼她,气的说不上话。
贺伊人蹲下身子系鞋带,放下狠话:&34;说话不要太损,捅破了马蜂窝 ,小心蛰花脸。&34;
和隔壁大婶针锋相对,好心情都没了。
发小心洁主动来找伊人来玩,她乐开了花。
本来你追我赶,两个小孩可开心了。
突然,发小停下来了,没追上来。
村子里二婚女人拉住了她,两人交头接耳。
伊人躲在附近,贴着墙根,听见她和发小蓝心洁说:“别和她玩,怎么和她玩。”
伊人听后沉默不语,靠着墙角生闷气。
她很不解:&34;一个二婚女人,刚离婚,我惹她什么了吗。&34;
贺伊人大摇大摆从墙角走出来,不正眼的看着她。
用手拍了拍灰尘,好奇的问:&34;你那么多烦心事,两个孩子一起玩,碍着你了吗?&34;
二婚女人将蓝心洁拉到一边,小声劝她:&34;她有病。&34;
伊人灰头丧气,不想争辩了,这个女人姓名都不知道,吵得没劲。
小伊人再次失落了,灰头丧气的走回家。
不哭也不闹,一切都很平静,但是,小伊人内心很复杂。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伪善和虚伪,包裹起了所有心事和不快乐,不愿意和任何人谈私事。
甚至,希望自己能和当下的事情和解,将来能离开这个伤害她的地方。
出生地仅有的温暖来自父母的爱,否则,没什么值得好留恋。
伊人坐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眼前开满荷花的池塘,微风吹过,荷花清香扑鼻而来。
她时不时的往水里丢几颗小石子,听听水声。
水波粼粼,在院子灯光照射下,竟然能看见蝌蚪在游玩。
贺菊香忙完了家务活,拿了一把椅子坐下。
女儿心事重重,贺菊香老早就看见了。
伊人望着池塘出神,嘴里碎碎念:“近视,让我看世界模糊,人心是复杂的。&34;
突然哼了一声,轻蔑地笑了:&34;看透了,你会觉得越是看着人畜无害的,越是内心丑陋。&34;
贺伊人望着母亲,漫不经心讲道:&34;脱下眼镜,我看自己更清楚了。&34;
贺菊香望着她,小声道歉:&34;都是妈妈不好,没在乎你的感受。&34;
伊人冷冷的说:&34;没关系,谁也不是情绪的垃圾桶。&34;
陈玉树看母女俩在聊天,收拾好火焙鱼,也拿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顺便还给母女俩端了一大杯温开水。
贺菊香凑到耳根说:&34;少说话,多听,女儿眼里有泪。&34;
伊人懊恼极了,自言自语:“视力好,看的清楚,那些表象,就是真相吗?&34;
擦了擦眼角一行热泪,愤恨的对母亲说:&34;人太会伪装和演戏了。”
贺菊香很是赞同女儿说法,连连点头说:&34;我以前爱去后院唠嗑,没想到这家人脸皮子厚啊,老早就惦记我们家厕所的地皮。&34;
说到这,气的直跺脚:&34;卑鄙的很,拉了一大帮子人干架。&34;
陈玉树端起旁边的温开水,劝说道:&34;媳妇喝口水,消消气。&34;
贺菊香母亲嫌屋子蚊子多,很是心烦,气的出来乘凉,还带了三把蒲扇。
听女儿提起抢地的破事,气呼呼的说:&34;女的就一泼妇骂街,男的还是混黑社会的。&34;
贺菊香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火冒三丈,不解气的说:&34;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抢啊。&34;
看着母亲气呼呼坐在了丈夫旁边,接过她给的蒲扇,小声吐槽:&34;早和你说了,不要拆掉厕所。&34;
贺美兰终于做好教案,批阅好了50个学生作业,到院子透气。
美兰坐在了伊人旁边,顺手拿起蒲扇摇晃,大声说道:&34;听你们责备老妈拆厕所。&34;
美兰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吐字不清说:&34;敢情这事怪老妈,出去吵架,就我们俩。&34;
话匣子打开了,停不住,她放下扇子,拍死了一只蚊子,质问姐姐:&34;你去他家唠嗑,没看出惦记着咱家地皮啊。&34;
贺菊香母亲扯了下裤子角,拿着蒲扇随意的扇了两下。
她把话挑明的说:&34;美兰,当时被人破口大骂,说教书的,真没出息。&34;
陈玉树小声嘀咕:&34;就一泼皮无赖。&34;
美兰顺手拿起了伊人蒲扇,给她扇风驱蚊子,边扇风边吐槽:&34;我一教书的,头一回泼妇骂街。&34;
忍不住哎呀一声:&34;还是吃了人多势众的亏。&34;
贺菊香母亲望着两口子,眼神犀利。
直勾勾望着女儿,气呼呼说:“你想不到有这一出好戏。”
贺伊人安静的听着几个大人争论,你一句,我一句。
有点似懂非懂,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34;奶奶和小姨为抢地皮的事,撕破脸的吵,没曾想爸妈还埋怨奶奶。&34;
贺菊香母亲听女儿怪她,恨不得抽她,憋屈的说:&34;你太软弱了,弱的像软柿子。&34;
贺美兰吃了大亏,酸水还没有倒干净。
索性明着说,提醒二姐:&34;什么人都可以捏,吃了人家亏,也不记仇,别缺心眼。&34;
父母骨子里的老实、软弱,是贺伊人天生自带的,但她很厌恶性格当中带有这些特质。
她总是希望经历一些事情能让自己快速强大。
贺伊人一家曾和吴淑宁一家走动频繁,吴家是贺菊香母亲娘家人。
两家人各自出一半钱做渔网,都出钱出力,忙活了一个月,才做好一个大渔网。
国家政策大好,全国兴起乡村改革,农民有了自己土地,不用集体出工,拿工分过日子了。
集体吃大锅饭日子结束了,贺家和吴家准备合伙打鱼赚钱。
两家人一起出动打鱼,收成不少。
吴舒宁看着眼前几大筐鱼,动了歪心思。
他想独吞渔网,也不顾及两家人情谊,将渔网放在了家里。
贺仲勋还教会了他不少打鱼技巧。
贺菊香母亲气坏了,恨不得上家里抽他一巴掌。
嘴里还不停骂骂咧咧:&34;忘恩负义的小人。&34;
吴淑宁很贪婪,做事野蛮粗暴,一副小霸王做派。
吴表舅曾与村里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发生口角。
领头的大声呵斥:&34;打死他,往死里打。&34;
贺菊香母亲听说后,连忙赶过去。
大口喘粗气,劲还没缓过来,连连给年轻人道歉:&34;我是她姑妈,看在同村份上,饶了这一回。&34;。
贺菊香母亲一路搀扶着打成重伤的吴淑宁,他身上穿的白色衬衫,早被鲜血染红了。
伊人看到满身都是血的吴表舅,懂事的打了一盆热水,喊道:&34;吴表舅,洗一把脸。&34;
贺菊香母亲看着太惨了,衣服都是血,随即喊住伊人:&34;去,拿一件爸爸的衬衫,让吴表舅换上。&34;
伊人连连点头回:&34;好,我去。&34;
姑妈见他脸洗好了,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关心的问:&34;还疼吗?&34;
给他递上了一杯温白开水,细声的问:&34;饿不饿,姑妈给你烧几个菜。&34;
吴表舅不好意思,扯了扯衬衣,粗声说:&34;姑妈,饿了,想吃您烧的菜。&34;
贺菊香母亲手艺不错,几分钟就炒好了3道菜,还做了一个鸡蛋汤。
随即喊伊人:&34;帮奶奶上菜。&34;
伊人见奶奶喊,连忙过去端菜。
吴表舅很能吃,一餐吃了四大碗饭,盘子一扫而光。
伊人见他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噗嗤笑道:&34;吴表舅,您喝茶吗?&34;
表舅粗声回:&34;来一杯。&34;
贺菊香母亲在里屋洗碗,洗好后,不放心侄子。
又多嘴唠嗑:&34;没事,少惹他们,以后,做事情,不要这么蛮横。&34;
吴表舅喝完茶,起身回家,临行前和贺菊香母亲说:&34;姑妈,我走了。&34;
贺菊香眼神愤恨,大声呵斥:&34;母亲这般待他,不识好歹。&34;
陈玉树骑着单车,气急败坏去找吴淑宁理论。
他将单车停放好,贺菊香从单车后座下来,陈玉树扶了一把。
希望能和平要回渔网,陈玉树好心劝说他:&34;大家一起分工打鱼,有钱一起赚。&34;
但对方不听,还公然破坏当年约定。
吴表舅嘲笑陈玉树:&34;你不过就是老贺家上门女婿,来我这里凶什么啊。&34;
陈玉树听了有点不爽,还没有等他反应。
吴表舅突然将陈玉树推倒在地,他的腰被单车压到,幸亏没什么大碍。
后来吴表舅冲进厨房,拿出菜刀吓唬贺菊香两口子。
爱人担心他冲动,去抢吴表舅手中菜刀,流了好多血,差点手筋被割断。
伊人听着爸妈回来说起这事,她害怕说:&34;吴表舅就是野兽,好狂躁啊。&34;
她凑到妈妈跟前,纳闷的说:&34;吴表舅怎么这样啊,奶奶还救了他。&34;
陈玉树火冒三丈,气呼呼说:&34;我上门女婿,没人帮。&34;
贺菊香母亲焦急的问女儿:&34;渔网拿到了吗?&34;
贺菊香破口大骂:&34;没良心的小人。&34;
当天晚上八点,小伊人刚做完作业,准备早点上床睡觉。
意外听到吴表舅要来杀爸爸。
贺菊香母亲坐不住了,连夜叫来了贺仲勋哥哥坐阵。
焦虑不安又愤怒:&34;欺负陈玉树上门女婿啊,这个白眼狼。&34;
贺伊人望着眼前老人,心想:&34;他还有点人情味,和隔壁家的很不一样。&34;
贺仲勋哥哥撂下狠话:“料他不敢来。”
伊人和爷爷奶奶在院里,不约而同看向了隔壁。
她冷不丁说:&34;同样是兄弟,人品天差地别。&34;
隔壁二层楼房间黑乎乎,不仔细看,像是早早的熄灯睡觉。
走进一看,全家人关灯在看电视,还能隐约听到窃窃私语。
贺菊香哼了一声,生气的说:&34;又是一屋白眼狼,瞎灯黑火,等着看老贺家笑话。&34;
贺伊人眼神犀利,篡紧拳头,气呼呼的说:&34;说话难听死了,见不得咱家好。&34;
眼神充满了仇恨,害怕的对母亲说:&34;爷爷都被亲弟欺负到头上,他们一家人是想看爸爸被杀死吗&34;
贺菊香摸了摸女儿,哼了一声,破口大骂:&34;王八蛋。&34;
伊人傻站在原地,拉着母亲的手,怨恨道:&34;好恶毒。&34;
伊人害怕吴表舅真伤爸爸,但是有奶奶在,多了一份安全感。
她听见奶奶很生气,又跑进了屋内。
贺菊香母亲愤怒的说:“我当年救了他,姓吴的白眼狼还欺负我女婿。&34;
奶奶越说越伤心:&34;亲哥也不出来说句公道话,说说他儿子,欺负妹妹这上门女婿啊,不让我有好日子过。”
自那以后,贺菊香母亲和哥哥闹意见,贺菊香母亲撂下狠话:&34;今后,我不会叫他一声哥,太欺负人了。&34;
两家人再没有来往过,但是,他女儿与伊人小学同班,没少在背后说伊人坏话。
小伊人从小看着爷爷奶奶、父母被欺负,她恨自己:&34;始终无法像个泼妇一样去和别人吵架。&34;
她们的嘴脸,伊人很难忘记。
每当家人受欺负,伊人的心都会被揪着一样的疼。
她会很自责:“我是软柿子吗&34;
当别人践踏尊严,甚至人格侮辱,懦弱是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的。
没有人能做到尽善尽美,也不可能做到人人喜欢,我没有必要讨好别人。
但是,当有人欺负家人的时候,我有能力保护。
伊人很多次试图将自己从软弱中脱离出来。
成长一定是疼痛的,要想成为内心强大的人,有些路,自己选择的,就要勇敢走下去。
事情经历了多了,笑容少了,是一种成长。
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只会顺遂了那些不希望你好的人。
贺伊人内心强烈渴望:&34;放过自己,与那个不完美的自己和解。&34;
她要改变,她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她开始接受现状,主动和贺菊香商量:&34;妈妈,帮我买一瓶眼药水吧。&34;
贺菊香母亲没反应过来:&34;好。&34;
高度近视带来的不方便,以及,戴了眼镜后的不漂亮,这些瑕疵,她都接受了。
小伊人开始重新自信起来。
小伊人和贺菊香一样,天生缺心眼,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尽管眼睛高度近视,但是,她的眼神很清澈,似乎眼里有光,和她始终保持内心纯净不无关系。
小伊人在成长的道路上,似乎总是与外界保持不远不近距离。
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不讨好外界,也不将就某人,伊人在专业领域里总是保有棱角,生活当中简单就好。
她渐渐明白,来人世间走一遭,要好好的活着,万事朝前看。
日子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没必要为了别人迎合。
小伊人有两次学画画经验,一次是小学五年级,在数学老师介绍下,参加了暑假工笔画培训。
在莲城市里学习,打开了伊人的眼界,第一次感受到城乡差距很大。
城里的孩子不仅参加的兴趣班多,玩的东西还很多,打扮的青春靓丽,还随身携带着餐巾纸,很讲究。
伊人站在文化艺术宫二楼往下看,两个打扮洋气的小女孩正在跳舞,还是对着跳舞机器摆动作,小伊人从未玩过。
贺菊香蹲下来问:“女儿,玩吗”
伊人只是呆呆的望着,默不作声,惊叹的说:&34;跳的好好啊。&34;
贺菊香为了陪伴女儿画画,从白天陪到下午,几乎一整天都在,下课后骑着单车一起回家。
有一次因为轮胎被钉子扎破了,贺菊香带着女儿先去修轮胎,回家的路,并不简单。
陪学的一个月,贺菊香累的够呛,但从未对女儿埋怨过。
尤其是扎破了轮胎,还冒着雨回家的那次。
贺菊香对一双儿女的爱,总那么润物细无声,让子女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温暖。
还有一次是六年级在大学生家里办的素描培训班,这次贺菊香没送女儿,伊人自己骑单车去离家乡不远的培训班。
美术老师租的是民房空房,跳蚤乱跳,小伊人经常蛰的满腿包,可是她没有抱怨。
有一次骑车准备去上美术课,在拐弯的地方,迎面碰上小姨夫载着贺美兰回老贺家。
小伊人被吓到了,失去了平衡,从单车上滑下来,慌乱中将单车推进了池塘。
她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埋怨:“都怪你,小姨夫。”
小姨两口子面面相觑,用手拉起单车,看着落汤鸡的伊人,苦笑不得。
小姨美兰风趣的说:&34;多亏长满了植物,小伊人才没有那么快沉下去。&34;
小伊人全身是脏东西,生气的数落小姨夫:“都怪你!我差点淹死了。”
小姨夫两口子趁着伊人洗澡,给她买了零食,亲自开摩托车送她去上美术课。
伊人这才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贺美兰两口子才放心。
原本还有第三次美术兴趣班,伊人兴高采烈的跑回家,本以为又可以去市里去学画画了。
没曾想贺菊香吐槽道:“你内向,不大方,要去城里学习,太不方便了,城里车多,我不好去送你”。
贺伊人沮丧的低下头,没和贺菊香闹腾。
听了母亲的话,伊人放弃了去学习美术的机会,没有据理力争。
伊人学会了随波逐流,那个有主见、有梦想的伊人消失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伊人都是脆弱的。
总不爱说话,老爱蹲着,偶尔大声朗读课文,算是情绪高昂的运动了。
伊人在小学五年级参加过一次舞台表演,会和班上同学带来两个不同的舞蹈表演。
班主任叫住伊人说:&34;让同学都来你家里训练,劝劝你小姨贺美兰做监督。&34;
那是段美好的回忆,那才是青春的样子。
刚开始,一切挺顺利,有一次伊人装舞蹈cd碟,意外卡住了。
她当时就慌了,不知所措,担心被父母骂。
陈玉树看到了,当面指责小伊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话本身没有多么难听,但是贺伊人太敏感了。
瞬间哭起来,完全不顾及同学也在场。
到了院子里,对着同学大声呵斥道:“赶紧练舞,家里还要每天用电呢。”
那天没练舞,影响到了排舞进度。
同学向老师告状道:“她说练舞要电费钱,我们就赌气没练舞,都回家了。”
班主任瞪大眼睛反问道:“要多少电费钱?”
贺伊人尴尬的微笑道“不用钱。”
从办公室沮丧的走出来,伊人没有回教室。
她在走廊,望着楼下人来人往,喃喃自语:&34;我的视力,有的时候清楚,有的时候模糊,怕被人笑话,总把不方便隐藏起来,但却比什么时候看人看事都要清楚。&34;
她无奈又憋屈:&34;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没表达好。&34;
她在走廊上孤零零的站了很久,直到下课铃声想起,才慌张的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