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浪子回头
率先从屋里走出来的是衣衫不整的陈雾拾，看清楚外面躺着的是玉柳后。他急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双手不住哆嗦，满头大汗。伸手想扶起地上的玉柳，看着被血染红的雪水，又吓得缩回了双手。
玉柳疼的满头大汗，咬紧牙关说不出话。两眼通红的死死盯着陈雾拾，时不时有两行清泪从脸上快速滑过。
那副神情盯着陈雾拾很是不舒服，盯得他从一开始的心虚变成了愤怒，继而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瞪什么瞪，你自己不解风情你怪谁。你出去看看，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偷腥的。”
他的声音很大，尖着嗓子面目狰狞的对着玉柳嘶吼。
玉柳一句话不说，一来是确实是疼的没有力气了，二来是她此刻才明白自己是有多可笑，简直是错的离谱。
她自嘲的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凄凉和苦涩。
她再也不想看到陈雾拾，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将脑袋靠在墙上，一滴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腹部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玉柳将手缓缓的放在了肚子上。
现下她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只是觉得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
一想到孩子一出生就有这样的爹爹，倒不如不生的好。她任凭鲜血在下体流淌，心如死灰的木木的坐在雪地里。
大片大片的雪花砸在她的脸上，在她的脸上融化，顺着削瘦的下巴流进脖子，再到衣领，最后滑落进肌肤里消失不见。
她的头发不知道是被汗水打湿还是被雪水淋湿，就那样贴在脸上。黑黝黝的头发衬着她的脸色是那样苍白，像地上的白雪一般，没有一丝血色。
连她那饱满的双唇都苍白的要和脸色融为一体了，似乎浑身的血都汇聚在下体缓缓流进了雪地里。
那被大雪织就的白色地毯上缓缓流过一条血水染就的小溪，把白色的地毯都染成了红色。
玉柳确像感知不到寒冷和疼痛一般，嘴里轻轻的念叨着：
“娘亲对不起你，娘亲不该没有准备好就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没事，乖，我的宝宝最乖了。
不要害怕，娘亲陪你一起离开这里，黄泉路上有咱们娘俩作伴。娘亲给你唱童谣，哄你睡觉好不好。”
玉柳强撑着身子，缓缓的唱起了那首古老的童谣，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游丝般的回荡在寂静的雪夜里。
“月光光，照池塘；
骑竹马，过洪塘；
洪塘水深不得过；
母亲撑船来接孩；
问孩短，问孩长；
问孩出去何时返
······”
站在一旁被无视的陈雾拾见到这副情形只想逃避，根本不管地上躺着的是他在这世间的唯一的亲人。刚要转身进屋拿起银两离开，就和穿好衣物出门的婉儿撞了个正着。
“哎呦，慌慌张张的，撞鬼了不成。”婉儿皱着眉头，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肩头。话里虽是责怪，听起来却像撒娇一般。
她小小的个子，瘦弱的身躯，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此刻正睁着那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陈雾拾，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
但此时的陈雾拾早已被地上的一滩血给吓得失了心魄，用手指着地上的玉柳。
脸上满是惊恐和嫌弃之意，像是看待一块腐烂的爬满蛆的猪肉一般，战战兢兢开口道：“她她”
被陈雾拾指着的玉柳没发出一丝声音，已经晕死了过去。
婉儿倒是胆大的，凑过去伸手探了探玉柳的鼻息，随后对着陈雾拾说道：“有气，还没死。”
“趁着她晕了，我们快走吧。”陈雾拾拉起婉儿的手就要离开这里。
“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你竟要弃她不顾？”婉儿似乎被眼前绝情的男人给惊到了，一改往日娇俏的语气，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陈雾拾。
陈雾拾像没听到婉儿说话一般，冲进屋拿走了那六十两银子，拉着婉儿的手就要离开这里。
婉儿看了看晕死在雪地里的玉柳，又看了看陈雾拾手上那六十两银子。咬着嘴唇，皱了一下眉头，也随着陈雾拾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离开了这里。
……
“娘子，我回来了。”陈雾拾提着一尾新鲜的鲫鱼从外面小跑着回来了，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小满正听玉柳讲过往的故事起劲着，被陈雾拾给打断了。
此刻小满正一脸怒意的盯着陈雾拾，胖胖的脸蛋因为生气鼓的更大了。
在陈雾拾眼里，活脱脱的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陈雾拾看着小满这样，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随后说道:“怎么了？不会做鲫鱼吗？没关系，晚上我来下厨，你就等着尝尝我的手艺吧。”
小满还在为过往的玉柳生气，伸手打开了陈雾拾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指责他九年前害玉柳命悬一线？还是质问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亦或是质疑他现在的好，不过是因为玉柳肚子里的孩子？
小满沉默了一会，扭头看了看玉柳。
玉柳用袖子擦了擦陈雾拾脸上的汗珠，陈雾拾呆呆的站在原地。害怕玉柳伸手辛苦，还微微的弯了身子，以方便玉柳给他擦拭汗珠。
陈雾拾的脸上带着笑意，眼里满是爱意。他的皮肤因为这几个月的连连劳作，变得十分粗糙。玉柳的手在他的脸上拂过，就像一块璞玉在石头上划过。陈雾拾提着鱼的手上也满是老茧，指甲里还有一些泥泞，虎口处也有些干裂。
小满看着很不是个滋味，怎么男人做浪子，只要回头，就有女人在背后不离不弃。看向玉柳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可怜和不争，心下一阵悲凉。
玉柳像是看懂了小满的心声，催促陈雾拾进厨房烧饭，摸了摸小满的头，柔声道：“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这世上多得是身不由己。”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小满赌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也有些生硬。抬头看了看玉柳，心里又一阵懊悔。
这一切关玉柳什么事呢，自己怎么可以对玉柳发脾气。况且，玉柳也是受害者啊，要怪就怪那个陈雾拾。
想明白这一切后，小满向玉柳道了歉：“对不起，玉柳姐姐，我不该冲你发火。我只是有些心疼你，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姐姐何尝不知道你是心疼我呢。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肯定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玉柳叹了口气，眼睛看向了厨房，随后又笑着说道：“但是现在的陈雾拾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陈雾拾了。”
小满听了这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玉柳的视线看去。
厨房里的陈雾拾正拿着一把刀在刮鱼鳞，时不时抬头看向玉柳，嘴角总是挂着微微的弧度。
小满看着陈雾拾在忙，心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别人花钱请过来打理家务的。哪有让东家在厨房忙碌，自己坐在这里看的道理。
起身向厨房走去，水缸上有一些蔬菜，她刚伸手想要拿起蔬菜洗净。
陈雾拾就开口道：“没事，你去多陪陪玉柳吧。厨房有我一个就够了，”
小满执拗的不肯出去，她根本不想搭理陈雾拾。
小满只要一想到，九年前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陈雾拾把即将临盆的玉柳丢在雪地里和别人私奔的场面。她就恨不得拿把刀把陈雾拾剁吧剁吧剁稀碎，然后丢出去喂狗。
“小满姑娘有什么不满就拿我出气，可别糟蹋了手里的青菜。你快别动了，放那里让我来吧”陈雾拾有些心疼的声音传入小满的耳朵。
小满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自己因为愤怒，竟然无意识的把几颗青菜撕的稀碎。
小满听了这话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嘴上不饶人的说道：
“现在装什么好人，九年前，玉柳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陈雾拾听闻此言，身形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心虚了？”小满看他这个样子，接着又冷笑的开口道。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玉柳，玉柳他明白我的心意。“陈雾拾低着头清理鱼鳃，小满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在他的语气里听出来认真和不容置疑。
难道又是和之前王香莲变苦恶鸟一般，两个人的嘴里有两版故事？
小满想继续追问下去，陈雾拾却没有给她开口机会。
“被你这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门口花坛下有一个包裹，你拿去给玉柳。”陈雾拾拍了拍脑袋，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兴高采烈的冲小满说道。
“什么东西？”小满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有些不快。没有动身，反而问了起来。
陈雾拾也没有生气，反而像哄小孩似的哄起了小满“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快去吧。
知道你在为你的玉柳姐姐打抱不平，我保证，那包裹里的东西，你玉柳姐姐看到了一定会开心。”
小满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再闹脾气下去，只得起身离开。左不过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时间还长，心里的疑问总会被解开的。
想通这些以后，小满踱步走到了花坛旁。那半人高的花坛上靠着一匹红色的布，小满摸了摸那块布。触感和他们那日在集市上看到的那块红布一样，看这匹布围绕的圈数，约莫有个二十多寸。
小满被惊的合不拢嘴，这么大一匹布，得花多少钱啊。心里不禁发出疑问，陈雾拾真是浪子回头了吗？
随后小满便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匹布，郑重的将其交到了玉柳的手上。
玉柳接过那匹布，一脸惊喜的看着小满。脸上满是压不住的开心，那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盯着小满，眼里的光芒丝毫不亚于夕阳的光辉。
“这是雾拾让你给我的吗？”玉柳一只手指着自己，另一手爱不释手的在布匹上来回摩擦。
玉柳是多么聪慧的女子呀，一下就猜到了这块布的来历。
小满看着开心的玉柳，心下也舒坦许多，笑着冲玉柳点了点头。
陈雾拾还在厨房忙碌，玉柳已经和小满开始拆解那块布匹。
黄昏时分的天空，泛起了一抹抹淡淡的橙红色。无声无息中，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天边的云彩被染上了金黄色的光辉。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丝饭菜的香味，炊烟袅袅升起。天空的颜色也逐渐加深，由橙红变为深红，再从深紫色变成紫罗兰。
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光影也在不断地变化。太阳的光芒逐渐变得柔和，照射在大地上的影子也变得越来越长。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这些光影随着太阳的移动而不断地变幻着形状和大小，给人一种时光流转的感觉。
随着夜幕的降临，天空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紫罗兰色逐渐被深蓝色所取代，星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此时，光影的变化变得更加明显。阳光已经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只能在地平线上留下一道微弱的光线。这道光线将大地分割成明暗两部分，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最后，太阳完全落下地平线，天空变成了一片漆黑。然而，在这黑暗中，仍然可以看到一些微弱的光影。那是月亮和星星散发出的光芒，它们在夜空中闪烁着，照亮了这个世界。
天完全暗了以后，玉柳也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活计，点起了烛火。
“饭好了，两位久等了。”陈雾拾此时也做好了饭菜，哟呵着端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
小炒青菜、荠菜鸡蛋、笋干腊肉、蟹黄鲜菇四道菜围着鲫鱼豆腐汤摆在桌子上。虽然都是些家常小炒，但也是色香味俱全。
小满跟着后面摆放好碗筷，拉着玉柳坐了下来。
刚坐下不久，陈雾拾就夹起肚子的一块肉到玉柳的碗里，像一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似的，伸着脑子，满脸期待的说道：“鱼肚子的肉，没有刺。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吃，夫君的手艺很棒。”玉柳夹起那块鱼肉，递到嘴里，随后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陈雾拾听完这话，开心了不少。
小满看眼前两人的幸福模样，心里想着，只要玉柳开心，现在这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