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岁序更新
街道上的屋顶上都覆盖着一层洁白的冬霜，仿佛美人披上了白纱。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彩带，那些彩带下端系着小巧精致的铜色铃铛。随着年三十喜悦的风吹过，彩带也跟着随风摇曳，发出悦耳的铃声。大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也戴着大大的红绸布，显得喜庆而又庄重。
家家户户都早早地起床忙碌起来，从街道上路过，可以看到阵阵炊烟，香气四溢。街道上还有穿着新衣的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嬉戏打闹，欢声笑语和着爆竹声回荡在整片大地上。
不远处的庙宇也沐浴在冬日暖洋洋的阳光中，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不时有人拿着香烛和鲜花纷纷往寺庙的方向走去，烧香拜佛，祈求新的一年平安喜乐，吉祥如意。
“你们把对联都贴好了啊，来来来，搭把手。”苏文璟提着大包小包，穿过街道从明月楼赶回来，看到自己门前热闹的场面，忍不住惊呼道。
木制的大门两旁贴着红彤彤的对联，院门大开，附近的的住户已经开始放鞭炮了。
福至正抱着小白，伏下脑袋和小白贴贴。
大黄见苏文璟回来，摇着尾巴围着苏文璟打转，时不时嗅一嗅苏文璟包袱里香喷喷的吃食。
凌泉听到苏文璟的话，连忙擦了擦手上沾着的贴对联的浆糊。伸手卸下苏文璟身上的七八个包袱。只见他一只手拎起全部的包裹轻轻松松的进屋了，惊的身后的苏文璟咽了口唾液。
苏文璟不可置信的盯着凌泉的背影，自己脖子上、肩膀上、手上全部挂上包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拿动这些，他居然一只手轻轻松松的全部提走了。
福至看到苏文璟回来，也抱着小白高高兴兴的跑过来，贴在苏文璟的大腿上，扬起红彤彤的脸蛋，笑的像朵花似说道：“文璟哥哥你回来了。”
“对呀，回来陪大家过年。”苏文璟甩了甩酸痛的胳膊，伏下身子抱起福至，抬头看了看门侧两旁的对联，嘴里念道：“春满神州千里秀，时逢盛世万家兴。”
随后又抬头看了看横批，念道：“岁序更新。”随后高兴的抱着福至进了堂屋，边走边高兴的说道：“好一个岁序更新。时事变幻，过往皆为序章，未来皆可期待。”
小满正端着几道小菜往堂屋走来，嘴上说道：“手艺不好，多担待。”
凌泉、苏文璟和抱着小白的福至看着小满端来一盘又一盘黑乎乎分不清颜色的菜，不禁眉头紧皱。
“大家快吃呀，平时文璟哥哥不在的时候都是旌阳烧菜。旌阳现在不知道去哪躲懒了，我想着这几天他也累了，就自己下厨了。”小满见大家都不敢动筷，心虚的开口解释道。
随后她自己率先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那排骨表面焦黑，但根据形状，依稀可以辨别。随后小满自信的将排骨放入嘴中，放入嘴里的那一瞬间，她感觉酸、甜、苦、辣、腥、咸六种口味一齐在口中炸开，忍不住鼻头一皱，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了，随后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说道：“虽然不太好看，但是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呢。”
凌泉听小满这么说，也面无表情的夹了一块，放入口中，随后脸色铁青的站起来含糊不清的说了句：“还可以，旌阳怎么还没来，我去找找他。”然后立马走了出去，刚走出去没多久，屋内几人就听到“呕——”的一声。
屋内的福至和苏文璟听到那一声呕后，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一桌子黑乎乎的菜，面露难色。正巧此时，小白从福至的怀里跳了出去，福至如释重负般说了句：“小白你去哪，小满姐姐我要去追小白，午饭不用等我了哈。”随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小满看到这番场景，脸上一阵尴尬，满脸通红，低下脑袋，随后心虚的看了一眼苏文璟。
苏文璟见小满这个样子，于心不忍。伸出筷子，在桌子上犹豫了一下，只有那盘糖醋排骨看起来还能分辨出些许形状和颜色，心一横，眼一闭。抿紧双唇，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嘴中，根本不敢细细品味，立马咽了下去。随后笑着拍了拍小满的肩膀安慰道：“味道还不错，以后我可以教小满做菜，不要灰心。”
“真的吗？”小满听闻此言，立马开心了不少，虽然知道苏文璟说味道不错是骗她的，心下也宽慰不少。低下的头又再度抬了起来，脸上恢复了不少自信。
想起来苏文璟说要教她做菜，连忙为苏文璟端来茶水，一脸殷勤的又是垂肩又是捏肩，嘴上还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
此时被凌泉找回来的旌阳，正一脸疲惫的，拖着沉重的身躯从屋外进来，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凌泉。旌阳看着满桌子黑乎乎的食物，听着苏文璟说味道还不错，面露怀疑。扭头又看了看凌泉，小声的问道：“你说实话，真的好吃吗？”
“虽然看起来卖相不佳，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不信你尝尝。”凌泉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不信，你很少用这么多字评价吃的。你一般就只会说‘好吃’、‘难吃’、‘还行’。”旌阳显然并没有被凌泉给忽悠到。
“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苏文璟？你什么时候见过苏文璟撒谎？”凌泉挑了挑眉，面露愠色，佯装不爽的说道。
“这倒也是。”旌阳看了看背对着他坐着笔直的苏文璟，想起他平日里的为人做派，这才信了桌子上难以辨认的食物确实是可口的。
坐在前面的苏文璟听到此言，嘴角有些抽搐，想扭头制止旌阳。但看着眼前的小满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有些心虚的擦了擦额头本不存在的汗，随后低下头喝着小满递过来的茶。
只见旌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丸子，刚塞入口中，咬了一口就立马吐了出来。他的脸像刚入锅的小龙虾一样，瞬间被辣的通红。
只见旌阳伸出被辣的红肿的舌头，一只手拼命对着自己的嘴巴扇风，另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呼吸困难。嘴里含糊不清奄奄一息喉咙嘶哑的艰难说道：“水～，给我水～。”
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的苏文璟，呆呆的把手上刚喝了一口不到的杯盏递了过去，旌阳立马接过去，苏文璟却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这水····是烫的。”
苏文璟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完，旌阳已经把杯盏里的水全部灌入了自己口中，随后他像一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猴子似的，蹿了出去。
小满从他声音极大却有些含糊不清的怒吼声中依稀辨别出来几个字“好烫！好辣！”。
“扑哧～”站在门口的凌泉，看着眼前的一幕笑出声来，随后又立马收住笑容，紧紧咬着自己的腮帮子，憋的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憋了几秒的凌泉看着旌阳的惨样，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索性捂着肚子蹲在门口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小满和苏文璟见此情景看了彼此一眼，也笑了起来。
旌阳蹿进厨房，拿起水瓢，舀了满满几瓢冷水灌了下去，才稍稍缓解了嘴里的辛辣，被茶水烫过的舌头此刻还有些发麻。
苏文璟收拾了小满做的一桌‘饭菜’，速度极快的重新布置一桌饭菜，有：
‘赤蟹、酒烧蛏子、荤素水龙白鱼、三色水晶丝、蜜烧肉、糟鹅、鲜虾蹄子脍、珍珠紫薯丸子、冬瓜鲜、糟黄芽、雕花蜜饯、乾果四品、藕粉桂花糕、荷花酥’
这十五道菜，大部分都是苏文璟从明月楼带回来的糕点和熟食，那些菜看起来就很精美绝伦，和小满先前的一桌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最后那道荷花酥，酥层明晰，酥松香甜，别有风味，形似荷花，酥层分明。观之形美动人，食之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苏文璟准备吃食的速度极快，几人也算是在午饭的饭点吃上了这顿饭。
苏文璟还特意给小白也准备了一个坐席和一碟碗筷，小白像个人一般，规规矩矩的坐着。福至给它夹什么它就吃什么，偶尔还会抢福至碗里吃食，福至倒是对它格外宠溺。
坐在小白另一旁的旌阳也宠溺的给小白了夹了不少肉食，小白高兴的眯起了眼睛，一脸满足的吃了起来。
坐在旌阳旁边的小满也有些小孩子心性的站起来给小白夹了吃食，隔着中间的旌阳想放到小白碗里，中途被旌阳拦了下来，喂到了自己嘴里。
气得小满撅着嘴巴很不服气的说道：“凭什么不让我喂小白”。
说着小满就夹起一块肉要往小白的碗里放，嘴上还嘟囔道：“我偏要喂。”
但每次都被旌阳拦了下来，喂到了自己嘴里，吃的时候还不忘一脸得意，摇头晃脑的看着小满说道：“哎，喂不着喂不着。”
气得小满在桌子下面连踩旌阳的脚，但旌阳就像未卜先知似的，回回都躲了过去。
一旁的苏文璟一脸宠溺的看着福至和小满以及小白这三个年岁并不大的孩子们，笑得如同老父亲一般慈祥。
扭头又看了看故意惹小满生气的旌阳，笑着摇摇头，眼里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这孩子气的旌阳，心理年龄应该也不大。
一旁的凌泉眼皮也不抬的吃着美味的菜肴，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神色倒是有些微微发愣。
小满见凌泉正在发呆，极其快速的悄悄潜入了凌泉的意识，听到了凌泉的心声：“要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哎呦～”小满听到凌泉的心声，还没来得及点头微笑。就被凌泉察觉到意识入侵，在虚空中狠狠弹了一下小满的脑瓜，疼的小满忍不住哎呦出来。
一旁的旌阳连忙放下筷子，看着捂着脑袋的小满，一脸担忧的说道：“怎么了？”
苏文璟和福至听到声音，也关切的看向小满。只有福至和凌泉依旧埋头干饭，丝毫没有被外界影响。
小满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凌泉，计上心头，眼珠一转，随后坏笑着故意大声说道：“我听到了凌泉的心声～”。
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抬头看了眼大家的神色。
旌阳看了看小满，一脸坏笑的拉长了语调说道：“哦～是吗，那我们的凌泉大人在想什么呢？”说的时候还不忘时不时瞥两下凌泉。
苏文璟此刻正一脸好奇的等着小满说下去，他身子坐的僵直，像一个刚入学堂的小学生一般两只手乖乖的放在桌子上。
福至和小白神同步的歪着脑袋，一会看看小满，一会看看凌泉。
凌泉此刻低着头，假装没有听到小满和旌阳说话，继续埋头干饭。似乎被外界给完全隔离开来，但慌乱的手出卖了他的心虚，他连续夹了三次才夹起那块雕花蜜饯。
“他说：‘要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小满一字一句十分认真的说道，说完立马抱着脑袋，生怕凌泉会再度给她一个脑瓜崩。
但是凌泉并没有这么做，他像是没听到一切似的，依旧在低头干饭。
旌阳绕过半张桌子，走到凌泉的面前，蹲下身子，仰着头看着凌泉。
“咳咳咳～”凌泉被突如其来的旌阳给吓得呛住了，不住的咳嗽起来。坐在一旁的苏文璟适时的递过茶盏，轻轻拍打凌泉的后背。还不忘叮嘱道：“喝口水吧，水温正合适”。
旌阳站在一旁也贱兮兮的说道：“天天摆个臭鱼脸的凌泉，原来这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少臭不要脸。”喝完水的凌泉终于不再咳嗽了，但他的脸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心声被人宣之于众的尴尬，此刻正红的像猪肝一般。神色上倒是依旧没什么变化，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翻了旌阳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旁的苏文璟看了看大家，也和煦的笑了起来，开心的说道：“文璟也希望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福至也仰着头，咧着嘴巴，开心的跟在后面说道：“福至也是”。
“哼哼哼～”小白也抬着头哼唧了几下，仿佛也在说：“我也是”。
“还有我，我也是。”小满也咧着嘴巴，露出两颗虎牙，高兴的说道。
“还有我。”旌阳拿起酒杯，和大家碰了一个，高兴的一饮而尽。
凌泉见此情景也微微笑了一下，举起酒杯，轻轻的碰了碰大家的酒杯，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福至因为是出家人不能喝酒，拿起茶盏也和大家碰了一下，随后浅喝了一口。抱着小白，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低下头摸了摸小白，用只有自己和小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师傅，要是你在的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