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双刃之剑
夜幕降临,我下班等程澈过来接我,他神秘兮兮地说带我去一个好地方。
我们来到帝景国际酒店,这是本市新建成的五星级酒店,也是本市最高端的商务酒店,已经成了这座城市的新地标。
“哇哦,带我来这么豪华的酒店开房。”我笑嘻嘻地说。
“想什么呢!”他弹了我的额头,指着主楼侧面的电梯,说:“这家酒店目前是本市最高的建筑,坐这种全景电梯一路上升,可以将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我想起他带我去木岚谷的山顶亭子看夜景,笑着说:“你真的很喜欢在高处俯视地面啊,天生王者的料子。”
“这也能扯上什么王者不王者。”
他拉着我走进电梯。我其实有些恐高,在全封闭的梯厢里,感受不到,但这种几乎全景式的电梯,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电梯一路飞速上升,越来越高,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远,我还是觉得心里发紧、脚底发软。
程澈从后面抱住我,温暖的怀抱让我有了浅浅的安全感。电梯停在顶楼,视野开阔,漫天铺展的美丽晚霞与我只隔着一扇窗,成群的高耸钢筋建筑此刻成了一个个小矮人,地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像忙碌不停的蚁工。
他看着表,然后倒数,五四三二一。
我听到“嘭”的一声,无数烟花在漫天霞光中绽放,仿佛盛开了朵朵明艳的繁花,五彩缤纷,梦幻绚丽。原来,他是带我来赏烟花的。这里确实是赏烟花的绝佳位置,他真是有心。电梯门打开,有个人走进来,他拿出相机,对着炫目的烟花拍照。他一定被绽放的烟花深深吸引,拍了很多张照片,表情很是满意。
电梯开始下行,他的手机响了,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查理……对,要回去了……不了不了,最近肠胃不好,慢性胃炎又犯了,不能喝酒,改日我做东,咱们喝个痛快……好好……”
我记得洪查理说,廖教授回国主持一个学术研讨会,他也参加了这个会议。我给洪查理发微信,问他刚刚是不是跟廖教授通话来,洪查理回复信息很快,问我:你是个神仙吗?料事如神。
如此说来,那个人就是廖教授,这里是他下榻的地方。市里接待上级领导或者知名度很高的名流,会首选这家酒店。
一楼是餐厅,他走进去,应该是去吃晚餐了。
“程澈,我想喝杯饮料,那边就是餐厅。”
“你是看到什么人了吧。”
他真的太聪明!我也没必要瞒他,便如实相告。听罢,他微微皱眉,没有挪步。
“程澈,我知道你在顾及什么,毕竟调查对象是你的二叔,按理你可以避嫌。”
“我不查,你也会坚持查,对吗?”
“程澈,只要我还有口气,我一定要查出婷婉死亡背后的真相。如果二叔与婷婉的死无关,那么清者自清,谁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但如果他与婷婉的死有关,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承诺过,一定会替她讨个公道。”
他想了想,点点头,还是跟我一起走进餐厅,说:“既然这样,我还能退避吗?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压力和未知的风险,只能选择与你共同进退。”
餐厅人不多,我一眼便看到廖教授,他坐在临窗的位置。我们选择他邻桌的位置,点了两杯咖啡。我寻思着怎么才能自然地跟廖教授搭讪。
突然,桌子轻微晃动,紧接着晃动浮度越来越大,咖啡不断洒溅到桌面上。头顶的吊灯也开始左右摇摆。我的第一反应,是地震!程澈也反应过来,拉上我,往餐厅外面跑。
“哇啊……”一旁的廖教授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仿佛喉咙都要被刺破了。他表现得异常惊恐,眼球因恐惧而突出,嘴巴张大,浑身剧烈地颤栗着。
他发疯似地跑出餐厅,我们紧随其后,追了出去,看到他跑出酒店正门,跑到马路上,不顾一切往对面的空地上跑,差点被迎面驶来的车辆撞到。看他的样子,已经紧张恐惧到了极点。
十几秒后,大地恢复了正常。我们查了手机,确实是附近有地震发生,震波传到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明显的震感。
我跑到廖教授的身边,他蹲下来,双臂捂着头,依旧不停地颤抖。
“没事了,只是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慢慢抬起头,脸色非常苍白,满脸的惊惧之色。他艰难而断续地努力发声,说:“药……心脏药……”
他的包落在餐厅里,程澈跑回餐厅,帮他把包取了出来。包里面装着救急的心脏药,他的手臂抖动得厉害,拧不开瓶盖,我赶紧帮他打开药瓶,按他的指示取出一粒药丸,送进他口中服下。
他服了药,坐在马路牙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正常。我们搀扶着他走回了餐厅。
“不好意思,见笑了,我有地震恐慌症,幼年时遭遇过大地震,父母在地震里丧生,从那以后就……”
心理学大师却医治不好自己的心理创伤,有时真是医者不自医。
“廖教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们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心脏吗?”我问。
“你认识我?”他抬眸,看着我。
“您是咱们国家心理学的泰斗权威,享誉中外……”
他摆摆手,并不认同我的溜须拍马,说:“不,认识我的人很少,我是搞学术的,又不是明星,而且只有从事心理学方面工作的人,才知道我。真正意义上从事纯粹心理学研究的人并不是很多。”
我索性开门见山,以诚相待,说:“我是洪查理医生的同学。”
“你也是学心理学的?”
“不是,我是律师。”
“哦。这位女士,我们搭乘同一部电梯赏烟花,又在一个餐厅吃饭,你们跟着跑出去,都不是巧合吧?”廖教授警觉地问。
“是,我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我拿出程二叔的正面特写照片,问:“请问您,认不认识这个人?”
廖教授看了一眼,皱眉说:“几天前,查理也给我看过这个人的照片,但我并不认识他。”他顿了顿,看着我们,试探地问:“他是谁?为什么你们都在打听他?”
我有些失望,但依旧保持礼貌的微笑,说:“有一些不太方便透露的原因,您不认识的话,那就没事了。”
廖教授看了看程澈,说:“这个人是你的家人吗?”
程澈点点头。
“嗯,你们长得有些相似。”
“廖教授,您脸色不好,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带您去医院做个心脏检查吧,以防万一。”程澈说。
“不用,我的身体自己清楚。”
“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了。”
程澈礼貌地鞠躬,拉起我的手,结账离开。走出餐厅,他却告诉我,他的直觉,廖教授在撒谎。
“怎么说?”
“他看到我叔叔时瞬间的表情,不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也许,是我的错觉……”
“年轻人,等一下……”廖教授追了出来,问我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向我打听他?”
“廖教授,我最好的朋友死了,是跳楼自杀,种种迹象表明,确实是自杀。但我相信,她不会的,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我现在怀疑,是这个人,利用催眠术远程操控杀人。”
廖教授很是震惊,神色非常矛盾,沉默片刻,似乎在纠结,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回来,咱们到餐厅慢慢说。”
我们重新坐下,廖教授看着我们,说:“如果我服药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你们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举手之劳,没您说得那么重,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施以援手。”程澈说。
“哎,”廖教授叹了口气,说:“我的良心,不许我对救我性命的人说谎言。”
“这么说,您认识他?”我问。
他点点头,神色严肃。
“您为什么要对查理和我隐瞒?”
“我答应过天睿,不会把他师从我的事告诉其他人,如果有人问我,我就说不认识他。”
“二叔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不知道,但他郑重其事地恳求我,我怎么能拒绝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呢?”
“最得意的门生?”
“嗯,他太有天赋了,我认为,在催眠术这方面,他的造诣水平已经超越了我。”
“您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仅仅因为我们救了您的命?”程澈问。
“催眠术是把双刃剑,用在好的地方,可以帮助人们走出迷途,用在不好的地方,可能会伤害他人。”廖教授眼里蒙着一层淡淡的灰,面容透着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