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以自主
叔叔阿姨回去休息，程澈去处理一些事情，我留下来照顾程湛。
我给他剥山竹壳，剔出酸酸甜甜的蒜瓣果肉给他吃。剥了五六个，我便收拾干净，不让他再吃了。
“我还没吃够呢。”
“这东西寒凉，你现在脾胃正虚弱，不能多吃，吃坏了，叔叔阿姨该怪我了。”
“我可没那么虚，打小摸爬滚打的，早就练出钢筋铁骨了，凉水冷饭吃得多了，胃也没毛病。”他满不在乎。
“是，你是超人，你厉害，行了吧。”我问他:“你爱不爱吃榴莲？”
他低头笑笑，说：“家里条件好了以后，我才能吃到山竹和榴莲，发现还有这么好吃的水果。”
“你的口味果真跟程澈一样，不愧是双生子。”我从袋子里拿出榴莲，说:“他猜到你爱吃，买了一大袋子给你。”
“你跟他，又好上了吧？”他看着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神色，透着甜蜜，骗不了人。”
“我和他，是真的有缘，分也分不开。”我甜甜一笑。
“我很羡慕你们。”他笑了，语气是真诚的，目光却是忧伤的。
“程湛，你的人生路长着呢，一定能遇到合适你的女人。”我也知道这话说得很无力，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走出来。
他摇摇头，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其他女人。”他的眸子里弥漫着悲伤，眼底尽是忧郁。我叹了口气。
“程澈去查厨房爆炸的事了吧？”他问。
“嗯……”
“你们是不是在怀疑二叔？”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
“我跟二叔面对面聊天，我感觉他有点分裂！”
“分裂？怎么讲？”
“他有时特别真诚坦率，完全是坦荡荡的君子形象，对我的态度很友好和善，有时……看我的眼神复杂，似乎藏着敌意，目光冰冷得可怕。就算爆炸的事跟他没关系，他来加入咱们的旅行，我觉得目的也不单纯。”
“我想了想，婷婉不可能喜欢他，在没有认清自己内心之前，她一直偏执地喜欢程澈，不然也不会把你当成替身，矛盾又纠结地活着……”
“那你觉得，他跟婷婉的死，有关系吗？”
“我的直觉，有。记得我跟你说的催眠术吗？婷婉有可能被人操控了意识，才做出自杀的行为。如果二叔会深度催眠的话，嫌疑就很大了。”
…………
经过调查，厨房的师傅姓顾，因跟山庄主人有嫌隙，怀恨在心，更换软管时，偷偷换上老化的软管和密封垫，破坏了报警系统，企图报复老板。事发前，顾师傅以家里出事为由，离开泼墨山庄。
之后的两天，厨房一直没有开火做饭。事发时，厨房燃气浓度上升，排风扇开关出了故障，自动开启，引起爆炸。经过检查，排风扇没有人为动过手脚的痕迹。
“看来，这事跟你二叔没关系。”我说。
“嗯，但也因为这场事故，打破了程湛与爸妈的僵局。爸妈说，程湛开口喊他们了，这让他们特别开心。这一声爸妈，二老期盼了太久。”程澈说。
“程湛马上要去自首，希望能轻判。”
结果比预想得好，一来程湛没有参与杀害马凤心，只是协助程俊义处理运送尸体；二来马凤心背叛婚姻在先，程湛又是出于对父亲的同情和保护，而真凶已经死亡；三来程湛主动坦白自首，得到宽大处理，加之程父从中打点关系，程湛很快就被释放。
…………
通过一段时间接触，洪查理很欣赏程澈，跟我说:“老同学，你真是好福气，万天的总经理，万里挑一的人才，真正的精英。”
“他病了以后，就卸任职位，如今是待业青年一个。”
“可是，骨子里的东西，没不了。”
“查理，你能让他记起以前的事吗？”
“我试试吧，但我怕能力有限。催眠术介入治疗记忆丧失，虽有不少成功的先例，但实施催眠的人专业技术高深，我的能力恐怕达不到预期。”
我拿出一张照片，是程澈跟二叔在露营地的合影，我忽悠他们拍的，特意照进程二叔的正面容貌。
“这个大叔，你认识吗？”
洪查理看得很仔细，说:“不认识，但看着却不眼生。”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洪查理认真回忆，摇摇头说:“没印象了。”
“你之前专业学过催眠课程，对吧，上课的时候，见没见过这个人？”
“催眠？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记不清同期学习的人。但这个人，看着确实眼熟。”
“当年传授催眠课程的人，你肯定记得吧。”
“当然，那是我的老师，非常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和催眠大师，廖教授，现在美国。”
可以利用催眠术远程操控一个人跳楼自杀，催眠技术需是超乎寻常的高深，这方面很难完全自学成才，需要有正规的名师指引。能教出如此厉害的学生，老师的造诣一定登峰造极，属一属二。
洪查理曾说，国内外真正的催眠大师，并不多。
“你说的廖教授，这方面的能耐，全世界排名多少？”
“世界排名不好说，国内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有啊，过几天他回国主持一个学术研讨会，我有幸参加。”
“老同学，你帮我问问廖教授，这个人是不是他的学生。”
“远航，这人到底是谁啊？”他看我如此迫切，产生了好奇心。
“程澈的二叔，我闺蜜的忘年交。我怀疑，他跟我闺蜜的死亡有关系。”
“你之前问我催眠杀人的事，是不是怀疑有人利用催眠术杀死了你的朋友？”
“对，但只是猜测。”
“行，既然是人命关天，这个忙我必须得帮。”他一口答应下来。
程澈按照洪查理的引导，一点一点通过催眠介入手段，激活丧失的记忆，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我这边，律所为了顺应数字时代的大背景，加强信息化管理，聘请信息数据库的老师给我们做培训。工作一如既往的繁忙，加班熬夜，东奔西跑，加班加到反胃，熬夜熬到恶心。
某日，程澈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电脑前，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写着起诉状。我不是很爱喝咖啡，我的脾胃不适应咖啡的成分，喝多了会拉肚子，但这个东西确实可以提神醒脑。
“不耽误你工作了，远航，工作再重要，也不如身体重要，尽量早点休息，你熬夜，你的心肝脾胃肾，都在陪着你熬。”他的语气有些像我爸。
“道理都明白，但现实情况摆在这里，身不由己，落后一点点，就等于落后一大步，这个世界，没人等你的。就像我以前劝你戒酒，但你位置摆在那，很多酒局推不了。”
“远航，要不……你还是搬回来吧。”
“当初把我撵出来的，是你，现在又让我回去，把我当什么？”
“对不起……”
“哎呦，这就道歉了，难得。”
他在那边笑了，说:“道歉有什么难得的，伤害了人，如果只是道歉就能解决，那是庆幸的。”
“程澈，你身上有种很难得的东西。”
“什么？”
“温柔的力量！位居高位时，不会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相处时，非常尊重女性，你是一款温柔型的霸总。你的温和，来源你强大的精神内核。”
“我如今连被老板压榨的机会都没有了，无业游民一个。别吹捧我了，如果你觉得可以，明早我开车去接你。”
“嗯，可以。”
“这就同意了？”
“对啊，我心里愿意回去，跟你装什么装。”
“你一会儿忙完，收拾收拾，明早我接你，顺便送你去律所上班。”
程澈时间算计得刚刚好，清晨我才洗漱完毕，他的敲门声就响了。人没跨进来，买好的早餐先进来了。
我打开食盒，居然是港式早点，这附近没有港式茶餐厅，我知道最近的一家，离我家也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他是一早起来去别处买来又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