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堕烟海
我们裹着一床被子,我躺在他的怀里,心满意足。
“我做自己,我们会幸福吗?”我问他。
“会的,远航,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父母那里,特别是阿姨,始终是道难跨的坎儿。”
“你那么聪明,还怕搞不定他们?”
“这和聪明无关……”
“那我教你八个字箴言,以心换心,真诚相待。”
“这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豪门大户,也是血肉凡胎,没什么特殊的。我觉得,没有什么比真诚更重要。远航,未来的事,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有我,我是你们的纽带,我会协调好的。”
他沉沉睡去。我却无法入眠。
将钢化玻璃砸向我的人,应该知道那天我没有开车,返程路途遥远,我一定会选择坐公交车回家,站点离聚餐的饭店比较远,只有那条巷子可以直达公交站。
这个人,除了程湛,我想不到别人,但程湛本人目前还在q市。会是谁呢?
第二天,趁着外出办事的时机,我又来到那条巷子里的大楼施工现场,当时是夜间,现场停工,大门紧锁。如果想要进去割断绳索,需要翻越围挡,围挡很高,约两米五,而且很滑,没有助力攀爬的地方。应该是个手脚利索、很有运动神经的年轻人。
听负责人说,那天钢化玻璃并没有悬挂在空中。那么,就是害我的人偷偷潜入现场,操控吊挂机械,将玻璃运送到我必经之路正上方的高空中。他在高处俯视,看到我走来,就割断了绳子的另一端……
这个人,很懂机械的操作手法,可以准确控制方向。难道在工地打过工?
对面是一家小超市,我走进去,询问店家事发当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翻越围挡?
“没印象,附近路灯这几天坏了,昏昏暗暗的……”女人说。
“生意难做,谁有闲功夫看外头?”男主人说。
听这话头,我赶紧买了一些熟食、乳制品还有日用品。结账的时候,我听男人说:“看见那边的梯子没?”
他指着货架前一个小小的不锈钢踏板人字梯,可折叠的,方便随拿随收。
“有没有人翻围挡我们没注意,但有一天晚上这小梯子不见了,我们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结果第二天早晨在马路对面找到的,就放在围挡下头。”
那个人需要借助小梯子才能翻越过去……弹跳力、臂力都不算好……
“您这超市有监控吧,能看看偷拿梯子的人吗?”
男人摆摆手,说:“我后来想起来,干活时把梯子落在超市外头了,才被人拿走的,外头没监控。”
晚上,程澈回来,他通过个人关系,了解到了马凤心案件的进展。
“之前尸检结果出来,马凤心舌骨大角骨折,警方推断,颈部机械性窒息死亡可能性大,就是有可能被勒死或者扼颈致死。
“她得罪了什么人吗?”
“通过警方调查,她为人和善,处事公正,与左邻右舍、村民相处融洽。但有一件事,她失踪后不久,观之村的村会计李东阳卧轨自杀了。两者有没有关联,目前还不确定。”
“村会计,为什么自杀?”
“做假账,贪污公款。”
“一个小小的村会计……”
“可别小瞧了他们,惠民补贴、低保、土地矿山、征地拆迁、集体经济,哪里都是可下手的地方……这个会计估计是个替死鬼,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人,一趟线。”
“马凤心,不知道跟这个李东阳,有没有牵扯。”
“不知道啊……等警方调查吧。”
“你说,程湛想要保护的人,究竟是谁呢?”
“程俊义夫妇,不能生育,只有程湛一个儿子。马凤心死了,程俊义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在保护程俊义?”
“极有可能。”
冬日的夜,没有星星,没有月色,漆黑一片,像泼洒在天际的浓墨,又像无边无底的黑洞。我的心,也如这黑沉的夜……
万天商业机密外露的内鬼,终于被揪出来了。
此人名叫江慕霖,已经从万天离职了两个多月,曾是集团的中层干部,因为做事不老实,手脚不干净,有人向程澈举报后,程澈把他从利润高的部门调走,为了他的体面,给他一个闲职。被边缘化后,也没有油水可捞,他心生怨愤,主动辞职。
经调查,无巧不巧,这个叫做江慕霖的人,竟然是江念非的亲二叔。
“这么巧,也太巧了?”我说。
不久前跟杜咏欣吃饭,听她讲,江念非之前自费在知名音乐大厅举办了个人钢琴演奏会,他知名度不高,票房成本没保障,之所以能在那么有名的音乐大厅举办,他倾注了血本,但收效还是不错的,知名度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有没有可能,是江慕霖在背后给他投钱的?”我问。
程澈点点头,说:“我派人做了调查,江念非无父无母,江慕霖把他当亲生儿子。”
“太巧了。不知道江念非知不知道他二叔做的事。”
“我不了解江念非,听咏欣提起过很多次,感觉人很文艺,很清高,有点怀才不遇的意思。”
我想到杜咏欣,每次提到江念非,眼眸流盼,全是柔情蜜意,双瞳盈盈,饱含对他的款款深情。
一个深陷爱情里的女人……
我约了杜咏欣出来,如今我们也算无话不谈。她看着有些疲惫,有些清瘦,杜咏泽一出事,杜家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咏欣,你得注意身体。”
“我心里有数。你跟程澈,处得怎么样?”
“目前很好。”
“放心吧,有他护着你,未来也会一片光明。”
“咏欣,江慕霖,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念非的二叔,之前在万天工作,后来走了。”
“万天之前商业机密外泄,就是他做的。”
杜咏欣是个聪明女人,说一句,她自己可以想到十句。
“远航,我相信念非。”
我看着她。结论下得太早,爱情的力量,支配了她的理性。
“他是个特别清高的人,有些孤芳自赏,绝不是会被金钱诱惑的人。他二叔是他二叔,他是他。”
她的语气很重,却少了些底气,脸色微微发青,脖子有些僵直。
“不过,我还是谢谢你提点我,我会留心眼的,我爱他,但我从来不是恋爱脑,放心。”
我第一次见她,明亮的眼睛,透着聪明和智慧,一看就是目标明确,颇有城府的女人,但遇到江念非,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跟咏欣分开,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是鹿远航小姐吗?”
“我是,您是?”
对方自称是出版商,姓单。他给我来电,是有意给婷婉出个人画册。
我们约好在小区口碰面,我看了他的名片。之前程澈的二叔确实联系过我,说他在积极寻找愿意给婷婉出画集的出版商。
“谢谢您,单经理,婷婉在天之灵,一定特别欣慰。”
“谢谢程兄吧,婷婉有他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他啊,恳求了我好几次。”
“您跟我上楼吧,她的作品都在她生前住的房间里。”
我记得她房间有分类保存画作的画袋。桌子上有婷婉的艺术照,单经理望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她,不禁叹口气,说:“天妒英才,可惜了。程兄跟我推荐过她很多次,言谈话语间,非常欣赏她的才华,可惜没能早点认识她。”
单经理翻看她的画作,一张一张仔细欣赏,他应该有一定的艺术鉴赏能力,看得认真又投入。
他看到一幅画,停了下来,看了很久很久,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