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苍狗白衣
程澈把车停在我家楼下，他跟我一起上楼，让我把衣服收拾收拾。
“远航，搬过来吧，我们住在一起，我才不会时刻忧心你。”他的眸子充满真诚，语气几乎是恳求。
“好，我搬……可婷婉的东西……”
“这房子的房租和一切费用由我继续支付，这样就不会有其他租客进来。”他说：“但，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真正放下……”
我们回到程澈的家，我简单洗个澡。我看到他皱着眉，坐在沙发里沉思，目光像闪着寒光的利剑。
“程澈……”
“商宗哲，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他拉着我坐在他的身边。
“你们集团商业机密外露，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应该不是他。”他说，“但公司内部有内鬼，是一定的，毕竟集团的保密工作相当到位。”
“有方向了吗？”
他问我，说：“你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肯出卖自己的工作单位，诱惑力都有什么？”
“金钱、更好的发展机会。”
“比万天集团还好的发展机会，不多。”
“那就是金钱贿赂了。这个人一定很贪财。但说实话，如今这个社会，经不住诱惑的人，多了去了。”
其实，在当今社会，金钱几乎是万能的，有了它就可以收获更多的利益，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可以带来幸福所必需的一切。
都说金钱买不来幸福，可贫贱的夫妻，就是百事哀愁，一地鸡毛……
都说金钱买不来健康，可一旦得了大病，有了足够的钱，可以享受最好的医疗救治，可以尽可能延长时间……
程澈说：“这个人既然出卖了集团，一定不会再留在万天，等着被揪出来，首先应该是离职的员工。”
“有道理……”
“集团那么多人，竞争对手选中这个人，一定提前对其做了调查，如果这个人对集团忠心耿耿，誓死效忠，那么绝不会选择这个人做商业间谍，这个人一定对集团心怀不满，职位、报酬、福利，都不能达到他的预期，或者与领导层有矛盾纠纷。”
我点点头，他的头脑真的非常清晰。
“万天的待遇已经非常好了，还能被金钱贿赂，也许这个人非常需要钱，比如欠了赌债，身负巨额债务……”我继续帮他分析着。
他问我：“敏感时期，自己或亲属的银行账户突然多了大笔钱财，肯定受人怀疑，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我想了想，说:“转移海外，或者尽快变相花掉，比如兑换成房产，署名配偶或子女。”
“对，这个都是有迹可查的。”
“嗯，锁定起来虽然有难度，但也算有调查重点了。你为什么肯定老商跟这件事无关？”
他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踱步，说：“集团的高层，一般不容易被腐蚀，底层员工，也接触不到商业机密，大概率是中层员工。商宗哲没有机会接触万天内部的事，他也没有足够的钱贿赂我们的中层。”
“是啊，自己都成穷光蛋了，怎么可能有钱财贿赂他人？”我倾佩他的思维方式和逻辑性，年纪轻轻坐上这个位置，应了那句话：胜出必有所长。
“哦，你这次去q市，找到程湛了吗？”
“嗯。他就住在一个朋友家里。他太小看我的能力了，就算在q市，想把他找出来，也很容易。”
是啊，公安局、自媒体，只要他想找。
“程湛说，他来q市只是找朋友玩玩，叙叙旧，散散心。”
“你跟他说他养母尸骨被发现的事了吗？”
“说了，他说他就是看了新闻，心里难受，才出来散心的。”
我冷笑，说：“当儿子的，不去认领妈妈的遗骨，这个时候跑到外地散心？他可真会撒谎……”
“我直接问他，马凤心的死，与他有没有关系。你猜他的反应是什么？”
“他一定说没有。”
“他没有立刻回答，但摸鼻子，耸肩膀，眼睛下意识向左上方瞟，然后才说没有。”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人在说谎话时的微表情、小动作。程澈管着集团那么多人，大家各有心思，他必须学会揣摩人心，才能管理好他们。
“但程湛是个聪明人，他如果说谎，也会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小动作，他不仅没有控制，还展露得非常明显，他是故意让我认为，他在撒谎。也恰恰是这样，让我瞬间想明白了他的用意。”
“为什么？”
“敏感时期，他突然跑去外地，表现出畏罪潜逃的假象，用来迷惑你跟我。我们也确实上当了。”
“程湛为什么这样做？”
他想了想，说：“他在转移视线，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他在保护真正的凶手，杀害马凤心的真正凶手。”
警方对发现白骨的洞穴做了调查，初步断定马凤心是被人放进洞穴里的，洞口有被石块封堵的痕迹，又精心设计，让洞口被杂草、植株、山体泥土等覆盖物遮掩，她被谋杀弃尸的可能性非常大，警方正进行进一步侦查。
“程湛，有太多不为我们所知的事了，越挖感觉他越可怕。婷婉的事，连警方都判定是自杀，但我知道，一定不是，奈何他手段高明，现在除非他亲口承认，否则婷婉的事，永远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心被蒙上一层阴霾，缠绕着一丝丝忧虑与哀愁。程澈抱抱我，抚摸我的发丝，说：“别想了，你也累了，今天早些休息，好好睡一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你的福气就要来了。”
“那你晚上要搂着我睡，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他亲亲我的额头，说:“好。”
我睡到了自然醒。
拉开窗帘，才发现已经是黄昏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彩霞漫天的世界，像婷婉绘画时的调色盘，各种漂亮的颜色杂糅在一起。
我打开电视机，转到本市新闻频道。到冰箱找了点速食。新闻播报的声音传进耳朵：此前，死者曾为了泄愤私仇，将对方绑架至等待爆破的工程烂尾楼，死者生前犯了绑架罪、故意杀人未遂罪，在警方实施逮捕的过程中……
我慌忙从厨房跑进客厅，死死盯着电视荧幕。荧幕下方滚动写着：负债累累、杀人未遂，拒捕逃逸、车毁人亡……
画面中，高架桥下，有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被白布遮盖的尸体。
我的背脊发凉，手脚发麻……
我看了新闻的回放：警察逮捕商宗哲时，他开车逃逸，车子行驶到高架桥上，突然车子打弯，径直撞向护栏，车子撞破护栏，从高架桥上坠落，当场车毁人亡。
为什么会这样？是他为了逃跑，车速过快？还是过于紧张，操作失误，把油门当了刹车，没控制好方向盘？还是……
就在昨天，他还露出魔鬼般的笑容，想要将我送往地狱，今天，他已经变成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除了满地血渍，什么也没留下，车子坠毁的巨响，也成了他此生的绝响。
人生无常……
他死了，我没有丝毫快感，我知道，他的影子会像噩梦一样纠缠着我。我的胸口很闷，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紧我的脖子，快要窒息的感觉。
我打开窗户，大口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