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淫雨霏霏
我把行李放在客厅，环视一下环境，倒是挺干净整洁的，房间空气清香，没有异味。
我推开窗户，客栈临河而建，推开窗就能看到潺潺的河水，清波荡漾，水雾蒙蒙，非常美丽。
我听到身后有动静，差点忘记套间还住着其他的客人。
我回身，一个男人从卫生间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刚洗了头。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抬头看我。
我们四目相对，愣了许久。
“你？？你来这干什么？”
“我们集团的开发项目，我过来，有问题吗？”
我无言以对。是啊，这明明是他们投资开发的地方，遇到他，不算稀奇。
“哦，也是。”
“你呢，怎么来了？听了我的介绍，好奇过来看看？”程澈走过来，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没有，就是胡乱转转。你一个大老板，不住单间，跟人拼套间做什么？”我早知道先住进来的那个人是他，我才不会贪便宜跟他搭间的。
“我愿意。”他淡淡地说道。
“不会是为了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吧？”
“大姐，我先住进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也会来住？”
“也是……”
“自作多情！！”他还在生我的气，把房门一关，不理我了。
是啊，换成是我，我也生气。
原本想出去逛逛小镇的夜景，但天公不作美，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小雨又转成了中雨。我守着窗台，倚栏听风雨，也算雅兴。
敲门声响起，我开门，是客房服务，“程先生点的宵夜。”
“他在休息，我替他收着。”
我打开盖子，居然是一整只烤鸭！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烤鸭，一个人可以吃下半只鸭子，鸭架可以做成孜然味，还可以熬汤。小时候爸妈做小本买卖，特别辛苦，我不忍心叫他们破费，赶上逢年过节改善生活时才吃上一回。
我跟程小胖讲，他倒是慷慨大方，贡献了在我看来堪称巨款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一只地地道道的北京烤鸭，我们两个放学后躲进学校的锅炉房，吃得满嘴冒油。
大晚上的，点烤鸭吃，还是一整只，真是资本家的生活。
我敲了敲他的房门，“你的烤鸭到了。”
他走出房间，低头看了看那只外焦里嫩、肥硕多肉的烤鸭，皱了皱眉，说:“有点胃疼，吃不下，扔了吧。”
“扔了？真是朱门酒臭，有钱烧的。”
“太腻了，胃疼。”
“那便宜我吧，浪费是魔鬼。”
“随意。”
我走到餐桌旁，把烤鸭放在面前，他跟着我过来，坐在我对面。
“你不是不吃吗？”
“我出来透透气，房间太闷了。”
我打开一瓶可乐，开始享用美食。薄饼上放上两片烤鸭，沾着甜面酱，配着葱丝、黄瓜丝，一卷，一口吃进嘴里，皮焦肉嫩、香而不腻，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我忍不住赞叹，太香了。
程澈看着我笑。
“喂，你是故意买给我的吧？”
他没说话，把纸巾递给我，示意我嘴角有酱，我拿着纸巾擦了擦。
“没擦干净，还有呢……”
他忍不住拿着纸巾，伸手过来给我嘴角擦拭干净。他那小心、专注的样子，又乱了我的心。我想起韩溪说的，自找苦吃。是啊，我真是自讨苦吃。
他安安静静地等我把烤鸭吃完，把残羹剩饭收拾干净。他没有回房间，而是站在窗台边，说：“今晚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惜下雨了，看不到。”
“还想赏月啊，挺风雅。我看橱子里有桂花酒，应该是这里的特供酒，咱们喝点？”
“嗯，去拿吧。”
这桂花酒酿得很是地道，芳香馥郁，沁入心肺，喝上一口，满口都是余香。
我一杯接着一杯喝，原来低度的酒，喝多了也会醉人。不过，今夜的氛围真好，细雨，微风，客栈，小酒。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好像有一群调皮的小鹿在乱撞，脸开始发烫，眼眶子发热，头昏昏沉沉的。
我喝多了，就开始话密。
“程澈，其实，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很喜欢，很喜欢。”
原来，我会如此害怕他生我的气，每一句冷淡的话、每一个冷漠的表情，都像一根根尖刺，插进我的心房，很疼很疼。
“鹿远航，你醉了。”
“酒后吐真言，你懂的。但我，就是怕，害怕受伤，害怕结果不好，我就是懦夫，不对，是懦妇。”
我感觉眼泪又一次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不争气地流出眼眶。
他靠了过来，轻轻扶正我的身子。我看他的脸，模模糊糊的，虚实不分。
我抓着他的手臂，说:“程澈，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站在那个高度上，可以看见全世界最优秀的女人，你为什么非得招惹我呢？我好好的生活，都被你搅乱了，知不知道？”
这事说来说去，就是怪他！！
“远航，你告诉我，在你心里，什么样的女人算优秀？”他问我。
“能跟你并肩的女人，怎么也得是杜咏欣那样的，自身条件优越，家庭背景强大，经济实力雄厚，缺一不可。”
他摇摇头，说:“我心里也有女神的标准，你想听吗？”
我懵懵地点点头。
“善良，聪慧，勤奋，努力，有一颗温柔仁爱的心，可以带给我温暖。远航，我说的，你都有，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哦，我居然有这么好？”
“嗯，特别好。远航，我不需要名门秀媛，我喜欢有人间烟火气的你，喜欢看你为了打赢官司做的种种努力，喜欢看你为了挚友偷偷抹眼泪，喜欢看你在厨房上蹿下跳，也喜欢看你吃烤鸭满嘴冒油。远航，这样就很好了。”
“天啊，你这妥妥的偶像剧男主啊……我压根没你想象得那么好。”我身体软软的，向前一倾，头就压在他的肩膀上了，他身上的木质香气，混杂着桂花香，天然原始的气息，闻着特别舒服。
我伏在他耳畔，轻轻说:“我的知性优雅，都是装的，律师嘛，总得有个基本的人设。私下的我，喜欢赖床，臭美精，固执牛脾气，我妈说我坏毛病可多了，这样可找不到婆家……”
“正好，其实我也喜欢赖床。”
他慢慢将我横抱起来，我依偎在他的怀抱里。他把我轻轻放在床上，替我盖好被子。
“远航，今夜，我可以陪你一起吗？”
“嗯。”我已经开始意识涣散了。
他躺在我的身边，此刻，伴着酒劲儿，我竟有种冲动，燃爆了我的身体。
我努力找回理性，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失败了。这样的一个人，离我近在咫尺，眉宇温柔，目光深情，浑身散发阳刚蛊惑的魅力。我心里所有杂七杂八的意念，全部土崩瓦解。
此刻，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想明天，不想以后。
但他并没有碰我。他不愿意在我酒醉的时候，穿破男女之间的那层纸，在他看来，我并不清醒，迷迷蒙蒙的，这个时候碰我，才是趁人之危。
他熄了灯，屋子漆黑一片，但他没有离开。窗外的雨，一直下个不停，空气氤氲潮湿，给夜色添了一件纱衣，石头小路上溅起的点点水花，像我的心。
屋子很安静，我听到他并不均匀的呼吸声，内敛克制的喘息声。他忍不住贴近我，却又不愿意轻易冒犯我。
我终究也没有转身。终究还是理性战胜了激情。温存静寂的夜，我在他的身边，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