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总角之交
程杜两家，是利益共同体，人脉互通，资金互持，形成协同发展的格局，互惠互利，杜咏欣跟程澈在一起，既可以巩固两家的关系，还可以给彼此留下恋爱空间。
“你们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纸包不住火，这城市就这么大，今天我能看到，有一天父母也会发现。”
“说实话，之前程澈找我，他的意思，不打算再演下去了，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叫上两家父母，把实情说出来。他突然做出改变，我想，是他遇到了那个值得他改变的人，他想正大光明的、以单身的身份正式追求某人。”
她笑笑，又看了我一眼。
“我还是那句话，门不当户不对，两家父母就算同意你们分开，也不会同意你们跟各自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就看，我们能有多坚定了。”
我的心情非常复杂，回到家简单洗漱，钻进被窝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杜咏欣，意有所指，我能听出来。
程澈，喜欢的那个人……会是我吗？
但如果婷婉不出事，我们都没有任何交集，自打他转学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敲门声响起，是韩溪。
“睡不着的话，出去跑跑步，累了就睡着了。”
她在客厅，是怎么知道我睡不着的，顺风耳吗？
我很少锻炼，因为工作忙，但主要原因还是懒。家附近就有一个适合跑步的公园，我没跑几步，已经开始大喘气，心脏难受，明显缺乏锻炼的表现。
我就这样跑跑停停，跑三步停一下，韩溪看我的眼神充满鄙视。她几乎是走走停停陪着我，但依旧维持着超高的职业素养，时时刻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回头，居然是付鹏宇。
“鹿律师，从后面看你的跑步仪态，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呢。怎么一跑步，就提前步入老年行列了呢？”
“谢谢夸赞。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韩溪，危险分子都到我跟前了，你怎么没反应啊。”
她没搭理我。
“程总找你，他说你欠他的钱不还。”
“我什么时候欠他钱了？”
“他在车里，等着你，快去吧，他的利息，是按分钟计算的。”
我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用车停在公园门口。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过来？我猜，他打电话给韩溪，问问今天的情况，韩溪如实告知，他有些担心我，就过来了。
所以韩溪才说，睡不着去公园跑跑步吧。
我小心翼翼打开车门，看见他坐在后排的行政座椅上，半躺着，低头专注地看文件。
“程总，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鹿律师，你拿椰汁谋财害命，这么快就忘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小心眼到家了。”
“要了我半条命，还让我心胸开阔？”
我不想再跟他掰扯，本来就烦。我坐在他旁边，不说话。
他突然按了老板键，我的座椅靠背缓缓放倒，我吓了一跳。我也是半躺的状态，他这是打算让我在他的豪车里睡一觉呗。
“你干嘛？”
他把文件放下，整齐地放进文件夹里，揉揉眼睛跟太阳穴，喝了几口热水，然后把他的座椅靠背又往下调整，舒舒服服闭眼躺着。
车里充斥着属于他的、高级的木质香气。
“程澈，你别跟我真计较啊，因为我真没那么多钱，关于赔偿，咱们可以好好商量。”
他默默打开全景天窗和氛围灯，说:“你看，今晚月色不错，你陪我躺着，聊聊天。”
工作那么累，事务那么繁杂，还有闲情逸致赏花赏月亮？好不容易下班了，不回家抓紧时间补觉，在这拉着我一起看星星。
我想起杜咏欣的话。
“鹿远航，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在校园足球场的观众席上，也一起看过星星。”
“不记得了。”
他没有介意，打开了车载音乐，前奏响起来的时候，我的心动了，是田馥甄的《小幸运》，配着这首歌回忆青春，再适合不过。
程澈慢慢地回忆着，“那时候因为服用激素药物，脸严重走形，班级六一儿童节演出，同学们说我是怪物，不让我参演，我很难过，不回家，一个人去足球场坐着，你过来陪我，指着天上的星星，说每个星球都有一个小王子，天上的小王子长得和一般人类不太一样。你认定，我就是外太空某个星球来的小王子。”
我当然记得，我跟程小胖的童年回忆，点点滴滴，都刻在心里。那是一生里最纯粹美好的时光。
“那么久的事，微不足道的小事，你都记得？记性真好。”
“对我，不是小事。有时，一句伤人的话，可以害人一辈子，一句暖心的话，可以救人一辈子。”
“没那么夸张吧。”
“小时候，你说我是王子，我真的很努力，想把自己变成真正的王子。病治好了以后，我积极努力让自己变优秀，变强大，直到坐在万天总经理的位子上。皇冠很重，很重，但我愿意承受它的重量，因为，我想有一天，戴着我的皇冠，去见那个让我努力变成王子的人。”
我的眼睛很酸，鼻子也很酸。我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一个人，因为我几句善意的话，真的努力改变自己，成为一个如此优秀的人，这期间付出的努力和辛苦，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
我不敢与他对视。但他在我身边，车里有他的香气，我可以感受到他热切的呼吸，急促的心跳。我觉得心里温暖又踏实。
门当户对，衡宇相望……
我的心慢慢筑起一道无形的防线。
“程澈，小时候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目光暗淡，神色忧郁。我的心，一痛。
有钱人的世界，不是我能驾驭的，管主任说的对，他们对待感情，不会太认真的，图个新鲜，图个有趣，时间不会太久。
跟他们这种人，保持长期稳定的情感关系，首要的基础，就是门当户对，实力相当，这是大楼的地基，地基扎实了，大楼才不会坍塌。
他看着我的眼睛，良久，露出了一丝真假难辨的、疏离清冷的笑，说:“鹿远航，你怕了？”
“不是怕，是没兴趣。你们这种人，不对我的胃口。你这个人，仗着自己有点臭钱，有时有些得意忘形，乱开玩笑，没有分寸感，没有边界感，我挺讨厌你的。你啊，可不是小时候的程小胖喽！”
我听到他握拳，骨骼作响的声音。
物欲横流的世界，霓虹闪烁，灯红酒绿，分不清真假虚实，我不敢拿人格、尊严冒险，我必须保护好自己。
儿时的童真，很美好，但我不相信，一个浸淫商场多年的顶级高手，真的会把童年的那份美好当成珍宝，藏在心里，这么多年。
王子带着水晶鞋去找灰姑娘，那是安徒生童话。现实世界，不过是闲暇时间里，感情的一场趣味游戏而已。灰姑娘只是王子的解压工具，消遣对象，找个乐子、调剂生活而已。王子最后迎娶的，依旧是邻国美丽的公主。
人的宿命跟走向，有时一出生就注定了。
“鹿远航，你倒是挺清醒的。看来，几年的律师没白当。”
“社会错综复杂，人心一文不值，怪谁呢？我不想步婷婉的后尘。”
见了他以后，心情更烦闷了，既然不能同行，也没必要逗留，我跟他道晚安，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不想听。”
“正事！”
“有新情况了，你说……”
“我父母知道小儿子可能还活着，非常激动，他们决定利用一切人脉与手段，找到他。”
“哦，这对于他们，不是难事。”
“嗯，所以这件事你别插手了，保护好自己就行。把他找出来，方婷婉的事，自然水落石出。”
“好。”
“鹿远航。”
“又干嘛？”
“你也说了，人是复杂的，不能盖棺定论，这对我，不公平。”
他在告诉我，他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但是，地位悬殊，身份差异，就在这摆着。现实世界构建起来的约定俗成的规则，怎么能光凭所谓的一厢情愿，就轻而易举被打破？
我还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