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衡宇相望
第一场秋雨过后，我去了婷婉的墓前。每次来，我都会告诉她，我会好好生活。
我看着死者的亲属们在默默地扫墓，时间已经磨平了他们的创伤，他们的神色没有太多的悲伤，却有着迷惘的空洞，精神仿佛无所寄托，随着墓里的人去了。
这里总是出奇的静寂，与外头的纷纷扰扰、熙熙攘攘形成鲜明的对比。人们只有站在这里，才会停下匆忙的脚步，静静地回望岁月，思念着遗落在时光里的人。
我放的蓝雪花还在，之前下了小雨，水分滋养，快要枯败的花又再次开放，漂亮的湛蓝色，十分惹眼。
我弯下身子，检查花枝，发现我藏的针孔摄像头，不见了。不出我所料。
那个人，知道自己的脸暴露了，恼羞成怒，开始报复，韩溪一直寸步不离跟着我，他没机会对我下手，转而对付与我联手的程澈。
他看到程澈有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做何感想？如果他是当年那个被误诊死亡的孩子，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如果与婷婉恋爱两年多的人是他，他是否知道婷婉对程澈的喜爱？婷婉与他恋爱，却跟我讲她在跟程澈恋爱，为什么？
我跟韩溪回到家，马上给程澈打电话，告诉他藏匿的摄像头确实不见了。
“程澈，你也得注意自身安全。”
“放心，鹏宇不仅是司机，也是保镖，他不比韩溪差。”
杜咏泽的案子，取证还算顺利，为了答谢我们辛苦，会做人的他，请我们律所团队吃饭。
饭局散了，又是华灯初上，满街霓虹。我今天没开车，杜咏泽绅士风度，又赶上顺路，让我跟韩溪搭便车。
我们往停车场走，我边走边给他分析目前的进展和他的优势劣势，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却发现他根本没注意听，甚至并没有跟上我的脚步。
他站在胡同口，望着一家门店出神。我折返回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家咖啡屋，我知道这家咖啡屋，属于半开放的性质，一般招待熟人聚会、情侣幽会。
我们看到了杜咏欣，和她喜欢的男人，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她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小鸟依人，眉目含情。他们没有交流，她只是安静地窝在他的胸口，唇线的弧度微微上扬，眼里充满幸福之色。那画面像一部温暖治愈的爱情电影。
杜咏泽请客的地方比较僻静，而这家店又在一条背街小巷的胡同里，时间很晚了，她大概以为不会遇到熟人。
杜咏泽很生气，他给姐姐打电话，说自己就在咖啡屋外面，什么都看到了。不一会儿，杜咏欣便穿戴整齐走出来，那个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我们三个人坐在杜咏泽的车里。韩溪守在车外。我并不愿意掺合他们姐弟的私事，提出自己回家，但杜咏欣希望我留下来，她有话对我说。
“姐，我需要你的解释。你不是最厌恶出轨吗？你自己在做什么，对得起程澈哥吗？”
“你喝酒了？”
“对，请律所的人吃饭，喝了几杯。”
“脑筋还清晰吗？”
“废话！！”
他的态度很差，不如意的婚姻令他郁结于心，压抑痛苦，脾气也会变得容易发怒。
“姐，你跟齐美琳，有什么区别？就那么喜欢在外头找野男人？”
原来他的妻子叫齐美琳，听名字感觉是个明艳的大美人。
“咏泽，你好好说话，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没法好好说话，最痛恨你们这种女人，不守妇道。”
“我的情况，跟齐美琳不一样。我跟程澈，不是真情侣，我们没关系，只是为了迎合双方父母，演戏而已。”
她说这话时，目光是对着我的，她也在说给我听。
“编吧你就。”
“你如果不信，现在给你程哥打电话，亲自确认，看他跟我说的，是不是一样。”
“打就打，戳穿你的谎言！！”
程澈跟他聊了好一会，他挂了电话，脸色缓和很多，却又露出很多疑惑，说:“你们两个，过家家呢？”
“巩固利益联合，不懂吗？我们受惠于家族的经济财力，过着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但这是有代价的，你以为咱们的婚恋可以自己做主？当初你跟齐美琳，不也是经济联姻？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
她不紧不慢，但每句话都掷地有声，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那你就跟程澈哥好好在一起啊。你现在跟那个野男人在一起，偷偷摸摸的，瞒着家里人，算怎么回事？”
“我希望你嘴巴干净点。他是我爱的人。”她的眸子变得明亮，眼中带着不会动摇的坚定。
“你爱的人？做什么的？”
“钢琴家。”
“哈哈，钢琴家？自封的吧。”
“不算知名，但他很有才华，未来可期。”
“什么叫未来可期？不就是现在一事无成吗？你觉得，咱爸妈能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我愿意等，我也愿意赌。你别管。”
“程澈哥也由着你胡来？”
“就算没有我，家里也会给他安排其他的名门秀媛，他的婚恋同样不得自由。”
她的话，像一阵风，吹乱了我的心，我的身体如冷风过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但是，他心里也有喜欢的人，他希望有一天可以跟她表白，可以跟她在一起，可现在不是时候，他同意跟我在一起，他父母就不会再逼他去选择其他千金，这也算缓兵之计，他在寻机会，也在静静等待，等待他心里的那个人，愿意接受他。”
“程澈哥，也有喜欢的人？你们两个，我真服气。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什么缓兵之计，到时候父母不同意，你们能怎么办？既然心里明白婚姻身不由己，那就顺从父母的意愿，门当户对，衡宇相望，这就是传统。”
“现在情况特殊，是两家企业合作共赢的关键期，我跟程澈金童玉女的形象，可以帮助巩固互惠共赢的局面。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向父母挑明。”
“挑明了，就能如愿吗？”
“我不确定，但至少可以为了心里所爱，努力试一试。”
杜咏欣看看我，笑而不语。
门当户对，衡宇相望。杜咏泽说的话，非常正确，作为成年人，纯粹的爱情某种意义上讲，并没有那么重要，现实的考量才是第一位的。
同样高度的人在一起，财富、背景、学识、眼界还有价值观，才会更加一致，他们有同样的人脉圈子、朋友圈子，不仅融合得更好，还能一荣皆荣，互相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