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来了
“放心吧，爸爸！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让你们知道我已经改头换面了，我会承担我的错误！我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
相信我爸爸妈妈，我会解决的！”
这些话听起来更像是死志，托尼不安的抬起头，对上了谭休下定决心的脸，他这段时间一直处于绝望之中，同他的母亲一起，甚至因此而狂热的信奉起了宗教，想以此来洗脱罪孽。
但看着这样的儿子，神情恍惚的托尼脑子忽然清明了。
这段时间事情的动荡，让他日夜宿醉，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分不清今夕何夕，甚至就连儿子女儿的脸都记不清楚了，以此来摆脱那种坐立不安的悲伤。
这些事情就像是发生在传说故事里死亡和诡异并存的巫师故事，爱和死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割，似乎只有这样故事才具有趣味性。
托尼恍惚的以为自己只是故事里的角色，不想承受真实的痛苦。
当他的手触摸到自己的儿子，那炽热的体温，强壮的体魄，一切都显得无比的真实。
托尼下意识的抱住了他，他的身子显得佝偻，他已经老态，而他的儿子正值青年，是最好的时候。
他说的那句他会承担，他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的儿子不是一个杀人犯，一个杀人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已经是个男人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把谭休当做小孩子一样看待。
“不！不！你不能这样做，我只有一个孩子了，你不能再将你带走，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有恶魔侵占了你的身体，才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神啊！我向你祈祷，请放过我的儿子吧！”
兰赫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不断的跪下来，祷告着，声音尖锐时高时低，指甲在身上刮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看着让人生畏。
“这是一片被污染的土地，我知道神您的眼睛正注视在这片土地上，您审判着我们，您带来圣洁，将可怕的声音带走，当号角吹响的时候，我们终将忏悔……”
托尼几乎是在瞬间将兰赫给拖拽了起来，谭休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托尼不由分说的推开了卧室房间的门，将兰赫拖拽了进去，兰赫的尖叫声被紧锁的房门吞没，那些令人生畏的祷告词也消失不见。
房门紧锁，门上的备用钥匙缓缓的摇动着。
托尼走了出来，在背光的阴影下，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消瘦的苦行僧人，这些天长期不好好吃饭，让他原本就并不健壮的身体更加的消瘦了，皮肤干瘪着，就连他拿着玻璃瓶的手都如同干柴一般。
一股幽香从房间中弥散出来。
“你妈妈太激动了，她太累了，她放不开自己，哪怕是昏睡中也将身体蜷缩起来……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像个变态？”
托尼眼眶深邃，笑话着自己刚才的行为。
谭休不知该说什么，这个家现在还保有理性的，竟然是这个满身酒气的父亲。
“这是什么？”
谭休指了指父亲手里拿着的瓶子。
“用安神香草做的纯露，教堂的人送过来的，有安神宁心的作用。”
玻璃瓶刚刚盖上，香味蒸发出来，很快就在空气中弥散，让弥漫在这个家里面焦躁不安的气氛得到了一丝丝的缓解。
“那么你想做什么？修斯，作为父亲的我，又能够帮助你什么？”
谭休闻见了香味，那味道弥散到了空气中，他甚至看见了那香味，在空气里是怎样的流动。
光影从窗户里打了进来，和房间里的光线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黄色。
托尼那多骨的面庞出现了重影，那双原本郁郁寡欢的眸子里闪烁出了期许的光，但摇晃的太厉害，谭休根本无法与之直视。
“我是高兴的，你知道吗？作为父亲，我无时不刻想要帮助自己的儿子……我以为你死在了医院里，大家都这么说……但你活着，这就是最好的事情……”
父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周遭的所有事物都向自己靠拢，但又很模糊，就像是隔了一层又一层的帷幕，他似乎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飘忽起来。
周遭是无数的呢喃，眼前是混杂在一起的风景，他像是身处在人群中，不断有无面人在他的耳边碎碎的念着。
“我这是怎么了？我是要死了……吗？”
而就在这时，一双眼睛忽然注视着他，那是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
艾蜜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眼前，身上穿着一件红褐色的连衣裙，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正坐在卧室的床前。
她从枕头上拿起一个已经坏掉的泰迪熊玩偶，双目里充满了感情，温柔的说着：“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那泰迪熊的两只眼睛不一样，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一个纽扣，明显是后面补上的，这只泰迪熊已经有些年头了，时间让它的毛发变得灰暗，肩膀处也残破开来，延伸到后背都有裂痕，里面的棉花溢满了出来。
艾蜜儿对着这个可以扔进垃圾桶的玩偶，就像是对待婴儿一样的细心呵护，将那些棉花又重新塞了回去。
她抱着这只泰迪熊，感到了温暖和舒适。
“艾蜜儿……”谭休只感觉到不可思议。刚才他还在跟父亲说话，怎么一下子面前就变成了艾蜜儿：“你果然在家里，你还活着，是不是？”
现在没有时间去纠结逻辑问题，他是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就像是重新找回了生存的意义一样。
艾蜜儿还活着，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一样，那么他是否就可以认为他并没有犯罪！哪怕这些事情本身就不是他做的！
他咧着一张嘴傻笑，可下一刻那个沉浸在安全感中，温馨自在的艾蜜儿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的双目变得空洞，皮肤如同贫血一样的白皙，整个人柔弱无骨，站起来风刮一下就会吹跑一样。
她的脸很白，她的笑容很冷，她看着谭休面无表情。
谭休面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意识到了，有些事情早就回不去了。
“对不起，艾蜜儿，对不起……”
谭休对艾蜜儿的存在不断的进行着修正，接受着她现在的存在，让自己习惯，让自己改变。
“我已经知道了，你并不是人，现在的你是克苏鲁的附庸……你已经死去了，你甚至死了很多次，你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是因为邪神……”
谭休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是痛苦的，他感觉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的，在撕咬着自己，他似乎听到了有虫子钻进自己的耳朵里，在里面发出呼噜声。
他感觉到非常的难受，他不知道是艾蜜儿让他难受。
“我想帮助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为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感到抱歉，但那并不是我做的，请相信我，我不是修斯，他是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我是谭休，我是特意过来见你的……”
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他并非不知道在这个神鬼莫测的世界里，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是一个错误。
但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为了获得艾蜜儿信任而做的，为了给修斯创造伤害艾蜜儿的借口。
艾蜜儿的身形发生了重影，她一会儿是一个天生无邪的女孩，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粗犷的胖子，各色各类人的样貌在她的身上呈现。
她的声音同样变化，时而稚气未消，时而沙哑声沉，时而充满恐惧。
而这些样貌和声音汇聚在一起，谭休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好像恍惚间还看见了安妮。
艾蜜儿说：“哥哥，我们来玩捉迷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