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德鲁
谭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那样。
他喜欢在阿斯曼的生活，在夜晚他会爬上公寓的顶楼，架着梯子爬上屋顶。
和艾蜜儿一起看星星。
天空闪烁着点点璀璨，这片天空比自己那个世界的天空更加澄澈，还没有被工业过度污染，没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将其天空笼罩。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艾蜜儿抱着膝盖觉得很无聊。
“人类的进化之路，就是从抬头看天开始，然后势不可挡！”
谭休站起来，做出一副伟人的姿势。
艾蜜儿白了他一眼：“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谭休抽了抽鼻子，又重新坐了回去。
“人总要畅想未来嘛，想一想这个世界有多大，这样才有希望啊，才有动力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一听这话，艾蜜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啊？”
谭休一时哑然，神色都有些黯淡。
这不是他所了解的世界，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只有修斯留给他的残存的记忆。
望着这片天空，他也会想自己以前的家是在这片天空之外的还是这片天空之内，只是时间有时不同。
但这些问题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艾蜜儿，你说我能够从楼上飞下去吗？”谭休忽然心血来潮的问了一句，人站在高处的时候，总是憧憬天空的。
然后他就看艾蜜儿飘了起来，像一只小鸟一样绕了一圈，然后提着谭休的领子，朝着下面飞了过去。
谭休脸上的表情在半空中一点点消失，惊恐的表情爬上了他的面颊，他手脚不禁使唤的乱动起来。
“艾蜜儿……艾蜜儿别松手，你可千万别松手！”
谭休甚至都来不及问你为什么会飞，经过那棵大树时，头顶的艾蜜儿忽然诡异一笑，尖锐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
“是你杀了我吧，哥哥！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
领子被放开了，谭休飞快的下坠。
“不不，那和我没有关系，我不是修斯，我不是……”
那种失重感让谭休猝然睁开眼睛。
他满头虚汗，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
更让他绝望的并不是梦里面的诡异场景，而是他那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囚禁在床上，挣脱不开。
他已经被抓起来快十天了，每天醒来都会陷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恐惧中。
被当成杀人犯被警察署的人拷问，被父母和邻里用异样的眼神唾弃辱骂。
他拼命的解释着自己并没有杀人，并没有残害艾蜜儿，可没有人相信。
而在监狱里，到底是否真的犯罪这件事并不重要，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满肚子的埋怨，什么执法机关搞错了，什么我是被诬告的，是有人想要谋夺我的财产，什么我没有杀人是栽赃陷害。
只要你被抓进来了，那你就是罪犯。
在吃了几餐难吃的牢饭后，谭休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离开了让人绝望的牢房，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开心，他被束缚带捆绑在一张床上，被关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
他只在送饭的结点看到过几个采血抽样的医护人员，这些医护人员穿着整套的防护服，看待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有传染病的怪物一样。
“我会被绞死吗？”谭休嘶哑着嗓音问道。
“不，这个国家没有死刑，但你会在监狱里关一辈子，如果你还能活下去的话！”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说完这话，关上了沉重的铁门，逃一般的离开了。
“什么意思？！”
这位医生的眼睛里，谭休的皮肤如同被剥了皮的西红柿一样。
一场传染性疾病正在阿斯曼的街道蔓延，初期的症状是感冒咳嗽，脖子下起小疹子，在然后是肢体酸麻、皮肤肿胀、小疹子严重溃疡，而被关押在这里的死刑犯正处于第三阶段。
皮肤溃烂脱落，骨头坏死。
现在还要加个精神异常，时而表现出异常兴奋，时而又情绪低落，陷入绝望。
医生将今天病历记录登记在一张写着霍森医院专用的便利纸上。
而这张纸转而夹在了一份人事档案前。
“欢迎你的加入，安德鲁医生，上次见到你还是在菲尔赛医院，那时候你已经是斐塞院长的助手了，如果不是卷入了那场群体癔症事件，那些老顽固们在你的简历上添油加醋，你的成就绝不止如此。”
院长安森露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个面颊消瘦，头发略卷的青年。
“事实上，那段经历可是我人生阅历的宝贵财富。”
安德鲁是亚特国立医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在首都医院进修，获得了博士学位后，就被送去了战场当军医。
“哈哈，我喜欢你的自信，这次回来，你能够呆多久？”
安森将他的简历放进了档案夹，再把档案夹塞进了满是文件的抽屉里。
“五个月，我有五个月的调休假期，不用担心中途我会被国家调走。”
安德鲁并没有回以笑容，公事公办的说着。
“安森院长，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要能全权接管修斯·阿塔尼斯的一切事务。”
安森院长嘴角公式化的表情僵住了，他撑着胡桃木桌站了起来，这是个矮胖的男人，一头稀疏的茶色头发，却用梳子梳出来明显的发际线，白色的外套下一套淡色的西装三件套。
他的表情让人琢磨不定，可却走到旁边的档案箱前，肥厚的手从里面抽出几张纸。
里面有从警察署备份的户籍档案，有医生登记的病历本，还有监狱的督察写的心理分析。
“你一来就给我提了个难题啊！修斯可不是你的病人，他是个劣迹般般杀人犯，你可不要把对病人的怜悯放错了地方。”
他的眉头皱起，表现出作为院长，对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的恶人的仇视态度。
安德鲁坦然的说道。
“他的确是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我想阿斯曼应该有不少人想要他的性命，以道德评判一个人，看法并没有错，可发生在阿斯曼的传染病可不跟你讲道德。”
他消瘦的面颊上挂上了无礼的笑。
安森重新坐回了位置，他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紧紧握着。
传染病的流行对医院的负担太重了，医院床位紧张，人满为患，导致卫生管理混乱，交叉感染，已经有许多护士医生出现了感染的症状。
而修斯这个死刑犯则是重度感染者。
这次的传染性疾病是未知的，既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引起的，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预防，如果这种疾病继续变异该怎么办？
在死亡率高达20，传播性极广的情况下，已经引起了阿斯曼人民的恐慌。
安森的压力很大。
他将手里的那张纸递给安德鲁。
“年轻人骄傲不是坏事，既然你这么自信，那么我相信你的这份自信，这是我的批准同意书，再次欢迎你来到霍桑医院，安德鲁医生，以后修斯就是你的病人了。
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一丝光亮，从铁门的缝隙里透了出来，谭休就盯着这掠动的光斑。
一开始他还在为自己被审判杀人而绝望，逐渐的思绪就涣散了，一天、两天……除了给自己送饭之外，没有人搭理他，他开始幻想自己以前看到的电视剧的情景，想象自己是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等做完了一个有关于英雄的梦之后，又觉得无聊了。
就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玩起了成语接龙，可他的词汇量并不多，说着说着就开始作弊起来。
外面已经看不到任何光亮了，已经到了晚上，可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变得非常焦虑，暴躁，内心感到不安。
感觉不到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幽闭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看着他。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他没有杀害艾蜜儿，他原本以为自己绝不会伤害艾蜜儿，可是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久的他却动摇起来……
吱呀声突兀的出现在黑暗。
门被推开了。
“嘿，修斯，很高兴以这样的形式见到你。”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将手按在胸前鞠了一躬，就像是在迎接一场盛大的舞会一样。
“幸运儿，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安德鲁，你也可以称我为克苏鲁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