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话 美容院诈骗（下）
12月25日，下午2:00。
平安夜过后的圣诞节似乎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该送的礼物、该见的人、该说的话，都已经送出了、见过了、说出口了。
之后的一整天时间，只是为了缓冲多余的情感而已。
【唉……】
女医生盯着白色的办公桌面，发着呆。
桌子上面一份礼物也没有，诊室里也是空荡荡的。
【……虽然说能拿到钱是很不错啦，但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叮叮叮……叮叮叮……”
铃声突然响起。她接起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无孔祛痘，请问您是要预约服务还是？”
“啊，你就是昨天给深田小姐治疗过的医生吧？”
“……等一下，让我看看……”
医生翻了翻登记簿。
“对，昨天是有一个深田馆子小姐来我的诊室治疗了。有什么问题吗？”
“……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朝野新闻的记者智内嘉行。昨天我们报社接到了深田小姐对贵公司的投诉电话……”
“等，等一下——投诉电话？！”
“是的。她举报你们无孔祛痘存在违规经营医美业务和进行虚假宣传的现象，而且她自己也因为使用了你们的美容产品导致皮肤出现了过敏反应。”
“不，不可能……！！那种事情绝对是不可能的——”
“当然，我也很想相信你，但这个月我们已经接到了不下10通投诉电话了，我必须要去你们那里调查一下。”
“啊，这个……”
【不可能啊……我给深田的那一瓶只是兑上了一点香精的普通的水而已啊，怎么可能让皮肤过敏啊……】
……虚假宣传被举报倒还好，但搞出医疗事故的话就不得了了……到时候她要面对的就不是换个店名、继续经营那么简单的事了……
【糟糕……】
等记者挂断后，医生立刻拨通了老板三村的电话。
“喂？是这样的，我们的店被人举报了！”
“……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大不了再换个名字——”
“不是！这一次他们是说我们发出去的护肤品有问题！！”
“嘎啊——怎么可能？！”三村惊得站了起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化妆水里面没有混着任何致敏物质，所以——”
“咚咚咚……”
诊室外传来了敲门声，医生赶快捂住了电话口。
“……嘘，有可能是记者来了，我先挂了——请进！”
“……那我进来了……”
戴眼镜、穿西装的守推门走了进来。
【……咳，这个家伙明明就是个小鬼，应该不是记者吧……】
“您好？请问您是提前预约过祛痘服务的客户吗？”
“客户？”
守反问了一句。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他掏出了记者证。
“……没听出我的声音吗？我就是刚才给你打了电话的那个智内啊，从朝野新闻那边过来的……”
【记者……？！】
“啊，你是来问那个护肤水的事情的吧……”医生尽力做出冷静的样子，站了起来，“你大可以对它们进行检查，里面绝对没有致敏物……”
说着，她打开柜子，把成堆的“护肤水”放在了桌上。
“我看那个深田小姐大概率是其他医院的人吧？她可能只是想要抹黑我们而已，毕竟我们这里的祛痘业务收费很低——”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种话啊，你……”
守严肃地从手提包里摸出了数十张诊断报告书。
“？！”
“……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这位深田小姐已经在今天早上被送往中心医院进行治疗了。诊断报告显示她的脸上出现了红肿溃烂的病症，已经接近毁容了。”
“毁……毁容……”
医生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一叠诊断书。最上面的那一张就是深田馆子的，它详细记录了她患上的各种各样的皮肤疾病……
“……剩下那些人也无一不是在使用了你们的护肤水后患上皮肤病的。所以说，问题出在哪里已经很明显了吧？
“我怀疑是你们的护肤水里的某种萃取物对人体有害吧……深田小姐剩下来的那些护肤水我已经送交实验室进行化验了，结果估计在明天下午之前就会出来。
“综上，我觉得有必要将这一系列事件作为头条新闻进行报道。如果你们真的没有任何违规行动的话，我们事后会进行道歉。我想，你们应该没有反对意见吧？”
“……呃……嗯……”
【糟糕……这些医疗诊断书都是大医院开出来的，也就是说——不不，等一下……】
医生突然回过神来。
【……这些东西该不会是这个智内伪造出来以用来敲诈我们的吧？切，我才不会被不良记者骗到……】
“啊啊，你先等一下……”
她稳住了守，坐到了电脑前，打开中心医院的网站。
【只要查一下深田和剩下来的那些人是否真的有诊疗记录就好了。不可能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敲诈而让自己毁容的，所以如果记者是通过伪造的方式搞到了这些文件，医院内部就不应该有这些人的诊断记录才对——】
医生刚想到这里，医院的网页就刷新了出来。在看了诊疗记录后，她愣住了。
【这些都是……真实的案例……？！而且诊断时间也都集中在最近几天，这怎么可能……】
这时她才感觉到大事不妙……
“嗯？怎么，以为我在唬你是嘛……”守走到了医生背后，说道，“老实说，我也知道你们之前干的那些圈钱勾当，但那些事情和这次的医疗事故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嘞……
“想想看，如果这件事情曝光的话，一方面你们就再也没办法蒙混过关开店了，另一方面你们也要做好面临败诉、支付巨额赔偿金的后果的心理准备……”
“……咳……你现在在这里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
“已经……？不对吧。我说的是这件事情被曝光出来之后会导致那些后果，你明白吗……”
“曝光之后——”
医生瞬间明白了守的意思。
“……智内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要……”
“封口费。只要你们乖乖交钱，我就能让那些受害者和鉴定师闭嘴，就是这么简单。”
“……”
医生捂嘴思考着。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放任这个记者不管的话是绝对压不住舆论压力的……但是支付封口费这种事情……】
“……我要先和老板谈一谈——”
“不必。我直接和他说就行。”
“诶诶？！你干什么——”
守直接接过医生的手机，拨打了备注为“三村”的那个号码。
“——喂？啊，是三村先生吧。我是朝野新闻的记者智内嘉行。嗯，我已经和你手底下的员工谈过了。对，就是关于这次医疗事故的事情……嗯嗯，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守断断续续地和三村交涉了约5分钟。
“……好的，就这样吧。总共有12个毁容者，每人的诉讼费用从1000万起算，就是保底12亿日元。然后，我也要收500万的好处费……好的，就这样吧。”
守挂断电话，呼了一口气。
“吁……”
他把手机扔回给医生。
“……带我去你们公司的保险箱那边，取125亿日元出来。”
“取现金？！三村真的允许了嘛——”
“密码845002。”守不耐烦地打开门，“你们老板亲口告诉我的。”
“这个……咳……”
【125亿日元……别说什么年终奖金了，估计就连这个月的工资都发不下来，可恶……】
“啧……”
医生咬紧牙关，走到门口，狠狠地瞪了一眼守，随后带着他走到了保险箱前。
“哔哔哔哔——哔哔——咔！”
守打开保险箱。他发现里面堆满了现金，粗算下来有大概3亿日元。
【这群卷尾鸟，干的还是亿级的生意嘛……】
他用手臂把箱子里大约一半的现金扫进了提前准备好的钱箱。
“……123……124……好了。”
守点完钱的数量后提起了钱箱，又看了几眼黑着脸站在一旁的医生。
“……祝你今天愉快，小姐。”
说完这句后，他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下午3:40，事务所。
“——什么？！！1亿多日元？！！怎么会赚到这么多啊你！！”
沐在听说了这次反向诈骗的收益后惊讶地差点跳了起来。
“这也不算太稀奇吧……对于那群卷尾鸟来说，无孔祛痘只要没有彻底倒台就还可以被用来圈钱，所以他们会觉得这次给出那么多的封口费不过是‘发展过程中的阵痛’而已。
“当然了，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好过的。我已经把无孔祛痘背后的贷款赞助公司挖出来并告知警方了，接下来只要警方收集到两者间有在进行交易的证据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起诉这两家公司。三村这一次不可能再逃掉了。”
“嘿嘿嘿，还真是大快人心呢……”
沐拍着手。
“……嗯。那么，既然钱都拿到手了，也是时候去见见这次诈欺事件的最大功臣了。”
“最大功臣？是伪造师吗？毕竟那些诊断书不太可能是真的吧——”
“不对哦。如果我用的是虚无缥缈的诊断书，那么祛痘医生只要简单查一下医院记录就能知道我在造假了，所以这行不通。”
“……？所以那些诊断书都是真的喽？”
“100真的。而且没有任何的伪造，时间、姓名、病症、主治医生等等信息都完全真实。”
“那……那怎么可能呢？！难不成你为了搞这次诈骗把其他人搞毁容了——”
“喂喂，你看看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会有人为了一个陌生的诈欺师主动毁容的啊？”守略感无语，“……那些人都是因为其他原因毁容的啦，我只是借用了一下他们的病情而已。”
“借用……？”
“这种事情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尊重他们，但我事前已经争取到他们的同意了。简单来讲，我是把他们的病情转移到了中心医院的档案里面。做法如下。
“首先，我找的这些人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得上皮肤病并导致毁容的，而他们绝大多数也已经去过非中心医院的其他医院进行诊察了，只不过是还没有完全痊愈罢了。注意，是非中心医院，所以他们当时在中心医院是毫无记录的，这对于时间的把控而言非常重要。
“然后，为了让无孔祛痘将毁容者与自己的客户联系起来，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假冒成他们去到店里进行‘治疗’。
“只需要伪造一下身份证件，让你们用上毁容者的名字，祛痘公司就会上套，毕竟医院诊断书上只有病患的名字，没有他们的面部照片，祛痘公司自然是不知道真正的‘深田馆子’以及其他人长什么样。那群卷尾鸟大概率会自动把你们和那些毁容者画上等号。
“之后的事情就很好办了。我只需要让那些毁容者在恰当的时机——治疗结束后的半天到一天左右——去往中心医院进行诊断，留下诊断书和相应的挂号记录，然后假扮记者一类的角色揭发护肤品引发的‘医疗事故’即可。
“由于毁容者皮肤没有痊愈，所以他们在中心医院留下的诊断结果还是比较糟的 。而对于祛痘公司来说，毁容者在中心医院留下的唯一一次诊断记录就是他们第一次去看病的证明，因为按常理来讲一般人都不会在毁容之后跑到多家医院看诊的。
“那些卷尾鸟基本不可能想到那些毁容者以前还在其他医院看过诊，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去查其他医院的记录，计划不会露馅。虽说他们就算有那个想法也基本不可能找全所有人的确诊记录……因为他们看诊的医院有很多家，找全记录简直是大海捞针，做不到的。
“……总之，在我给他们植入的惯性思维中，毁容者极有可能是因为使用了他们的护肤品而毁容的。有了这样的心理暗示，再加上毁容者们几乎重叠的看诊时间和他们严重的皮肤疾病诊断结果，卷尾鸟绝对会惊慌起来，觉得医疗事故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到这种时候，就算心里没鬼的人也会误认为自己有鬼的，更别提那群诈欺师了……
“所以说到最后，卷尾鸟吐出现金、花钱消灾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
下午5:00，中心医院。
“咚咚咚……”
“谁啊？”
病房里传来问候声。
“是我。”
守答道。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啊，深田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转到中心医院之后康复环境好了不少吧？”
“的确，虽然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我确实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面前站着的就是深田馆子本尊。
“让你破费了啊，智内小弟弟……把我转移到这里至少得花个几百万吧？”
“没关系没关系，我没关系的……”守笑着摆摆手，“病房的钱都是用一家非法美容公司的赔偿金垫付的，我没有出一分钱哦？你就放心养病吧。”
“好……”
深田坐回到了床上，盖起被子。守默默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她的脸。
“……还是谢谢你来看我，智内小弟弟。我家里那个死鬼已经两天没来看我了，他现在肯定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就因为我毁容了，所以……”
她露出了自嘲般的微笑，把头靠在床板上。
“唉……”
“……”
守耐心地等待着。等她说完后，他把捧着的花束的包装拆开，换掉了床头柜花瓶里的已经枯萎的玫瑰，将新鲜的花插了进去。
“……一切会好起来的，深田小姐。就和……就和这些花一样。”
到头来，憋了半天，守也只能说出这几句干巴巴的安慰用的话。他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枯萎的花朵，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谢谢你。”
……不过，也许那些话对于深田来讲已经足够了。
晚间9:00，事务所。
守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十几张伪造的医院诊断书、一份化验单子和一张写着他的团队成员代号的便签纸。
/那些诊断书不太可能是真的吧……？/
沐在下午说的这句话实际上有几分道理。守确实找到了伪造师进行诊断书的伪造。
在此基础上，他还把无孔祛痘的护肤水送到了鉴定师那里进行化验，得到了内容物的信息。
……乍看下来这两个举动显得有些多此一举，毕竟守最后的诈欺计划完全没有用到化验单或者伪造的诊断书……不过……
【……这一次的反向诈骗进行得非常顺利。也就是说……】
……守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抓起笔划掉了便签纸上的“沐”、“鉴定师”和“伪造师”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