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打墙
太阳西斜，暮色四合。
从下山到这会儿，已经过了大半日，却还是不见主干道，这后山又是头一次来，解无忧已失了赏景的心情，开始有些着急。
师叔准备的干粮早就吃光了，她捂着肚子，愁眉紧锁地跟在君言渡身后。
后山寂静，尤其是行过几处静潭时，她肚子的咕哝声极其响亮。
总归是个未出阁的小闺女，前面又走着个英俊魁梧的公子，解无忧越发窘迫起来。
“这路不对劲。”
君言渡突然停下，身后矮他一头的少女闷头撞到了他背上。
“怎么了？”解无忧吃痛，揉了揉脑袋。
却见他从道旁拾起一块油纸，递过来：“你看，这是不是我们刚刚吃完点心落下的？”
解无忧仔细看了看，那点心是师叔特意吩咐后厨做给她的，油纸上还依照惯例点了红色的记号，用来区分甜咸。
她点点头。
“你把这个丢在这，当真不是担心你那个二叔找不到你？”君言渡扬眉笑了起来。
“好啦我知道啦。”解无忧一把夺下，“这个油纸在这，说明我们一直在这山里转圈，鬼打墙了？”
君言渡环顾四周潭水，压低声音说道：“别出声。”
这山中深潭在重叠绿荫里，显得格外幽静，水面墨绿，毫无波澜。
不知是心中作祟还是怎的，解无忧只觉几丝极冷的凉意涌进脖子，不由得瑟缩了下。
仔细地跟着前人猫步缓行，肚子却在这时又打了个鸣。
君言渡转身拂袖，上下打量了下她，冷言道：“你是跟我作对，还是饿极了？这湖里刚才有只灵力不低的山魈，我还说引来问问路，愣是被你给吓跑了。”
解无忧一时无语，捂着肚子撇了撇嘴。
没再多说什么，一根银白的细剑从男子手中探出，无声无息地钻入水面，两人望着漆黑的水面，默契地没有说话。
没一会，水底一声哀嚎，不远处的水下卷起一团水藻似的阴影，那银剑攒动在其间，叮咛一声，果然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两人探目看去，水面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停挣扎，在翻动中碰触到了水面，也就是仅仅那一瞬，君言渡手中诀咒已经迫不及待地飞扑过去，将水里的东西拉出了水面。
那妖物，是个人身，出水的姿态妖娆，身姿丰腴，一头乱发缠绕在脸上，叫人看不清容貌，只见她蜷缩着，看向身上灵光流动的限制符咒，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身形痛苦地扭曲起来。
银剑飞回君言渡袖中，那妖物随即看过来，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她死命挣扎，任凭符咒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看着那空中妖物胡乱挥舞的双手，和狰狞的表情，解无忧忍不住带着疑问看向身旁的人，“她……好像认识你？”
君言渡此时却是一言不发，脸色青白，身形就定在那，像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连妖物砸过来的一截利刃都差点没挡住。
探过身来的解无忧，将截胡的那块废铁正准备扔进湖里，嘴里还在嘟囔着：“发什么痴呀。”
身后那人却一把夺过那块废铁，拿到眼前端详片刻，迟疑地吐出两个字。
“巍巍？”
听到这个名字，空中那妖物像发了狂，更加剧烈挣扎起来，最终发出呜咽地声音，竟像是小兽的哀嚎，一仰头，一张可怖的脸从乱发中露了出来。
她眼中布满血丝，惨白的脸上满是青色经络，朱红的嘴角，赫然露着两颗长长的獠牙。
解无忧看呆了，眼前这个狰狞可怕的妖怪，竟在空中嚎啕大哭起来。
听见她边哭边喃喃低语：“韩……雨师……韩……”
“雨师韩？”解无忧重复着她的话。
眼角扫见那袭黑衣夺身而上，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油纸伞，飞旋着，绕到了妖物的上方，替她遮了大半阳光。
这四处的妖气就在这一瞬淡下去了些，解无忧眼睁睁地看着那妖物抓住油纸伞，像得了根救命稻草般，全身贴着伞柄，慢慢落在了地上。
她脸上的青色经络飞速退去，几乎就在一瞬间，面容幻化成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女模样。
她着一身绿色轻纱，装饰着森林的各种图腾和挂饰，赤裸的双脚上画满浅红色的花纹，此时符咒虽然还是缠绕在她周身，却像是锦上添花，显得她如同林中仙子一般。
少女定步在君言渡身前，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唇色娇艳欲滴，她声音十分清澈，却不知为何，听上去让人有些发晕：“雨师韩？”
“我不是。”
君言渡声音极冷，瞥了她一眼，眼神没多在那少女身上停留片刻。
少女显然不信，她像是有什么铁证，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男子，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解无忧，噗嗤一声娇笑起来：“我说呢，原来是寻了新欢，这就把旧爱给忘了。”
说着，她柔身朝高大的男子贴了过去，自然地撩起手臂，抚摸在君言渡的腰际，微眯着双眼，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回味起了什么十分愉快的回忆。
她天真清纯的容貌和这番成熟诱惑的姿势十分不搭。
不知为何，解无忧看地面红耳赤。
只听男子语气中隐约透着怒意，声音十分低沉：“别再放肆，我不是雨师韩，他已经死了。”
绿衣少女身形明显停顿了一下，抚摸在他背上的玉手微缩，“谁死了？”
“雨师韩，你口中的雨师韩，”君言渡转过身来，一字一句道：“二十年前就死了，这是他的法螺。”
看着他拿在手上那颗透明的海螺，少女脸上又隐隐泛起青筋，嘴角渐渐撇了下去。
林子里泛起瘆人的凉意，解无忧已经有些熟悉了这是她身上的妖气。
她看见这个玉雕粉琢的小姑娘，将两大颗泪珠子生生收了回去。
孩童般干净的声音，利落地问道：“他是神，不可能死的。是谁……杀了他？”
君言渡似乎有些犹豫，就在他停顿的片刻，少女周身像飘出了幻影，显得她整个人朦朦胧胧，那影子碰了碰黑衣男子，又飞快的回到她身上。
只听她不可思议地惊呼：“李席风？！”
没料到对方竟直接使出探灵术这样的秘术来探他的话，眼看着少女虚弱地瘫了下去，君言渡赶紧撤了那符咒，将她扶住。
解无忧也走上前来，蹲在少女面前，见她只是晕厥，并无大碍。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君言渡双眼，两人相视了片刻，像在无声的沟通。
“你们刚刚说的，可是如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