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渐渐暗了下来
陆卓然见孟汐涵沉默，低头看了下腕表说：“走，我先送你回家。”
“啊，不用了。”孟汐涵说，“老王送我过来的。”
“那好，”陆卓然说，“我送你出去。”
两个人说着起身往客厅的大门处走，快走到门口时，崔嫂领着淘淘从侧门走了进来。
淘淘见陆卓然身边有个面生的女人，愣了愣还是朝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叔叔！
陆卓然听到喊声，脸上露出笑容，停住脚，转过身看着淘淘，待淘淘跑到他身边，他把淘淘抱起来转了一个圈，随后温柔地问道：“淘淘今天乖不乖？”
“乖。”淘淘认真地点头。
这就是那个孩子了？孟汐涵看着淘淘想。
她听闻婉婷讲过陆卓然救淘淘的事情。
那是青城沦陷的前一天下午，陆卓然开车从公司回家，车行至安顺街遇到飞机轰炸，炸弹从天上掉下来，火光四起。
陆卓然立即停车，想找个地方躲避。
车门打开时陆卓然听到起火的房屋处有小孩的哭叫声，便奔了过去，救出小孩。
那个小孩就是淘淘。
那天下午，闻婉婷恰好在陆府打牌。
闻婉婷是晚饭前回到孟宅的，当时孟汐涵和父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她便跟他俩讲了此事。
讲完感叹道：“太悬了，卓然抱着小孩刚离开那所房子，又是一声巨响，那房子就塌了！”
孟汐涵记得她对陆卓然的好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孟汐涵去找陆卓然时，章依嫣和魏亦瑄已经坐在了瑞祥楼后院东厢房的茶桌旁喝茶聊天。
野餐回来的路上，章依嫣对郑家豪说：“家豪，你一会儿把车停在瑞祥楼，我和魏亦瑄在那儿下车。”
郑家豪心里酸溜溜的，嘴上却答应的痛快。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
任务顺利，章依嫣和魏亦瑄都很高兴，可聊了一会儿，魏亦瑄却闷头喝起茶来。
章依嫣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想什么呢？”
“啊，”魏亦瑄抬起头说：“想陆卓然。”
“想陆卓然。”章依嫣扑哧一声笑了。随后说道，“这次幸亏有他，上午多悬啊！以后我们要好好利用他。”
“但要谨慎。”魏亦瑄放下茶盅，脸色深沉地看着章依嫣说，“陆卓然不一般，他好像猜到了我们在郑家豪车里藏了东西。”
“嗯？”章依嫣一脸惊诧。
魏亦瑄说：“我一直观察他，刚才又仔细地分析过。”
“那他？”章依嫣瞧着魏亦瑄若思索着说，“应该是怕连累自己，才帮助我们的。可我怎么觉得不像呢？他一直很高兴，也没有怪罪我们的意思。”
“所以我才觉得可疑呢。”魏亦瑄说。
说完，又锁紧眉头想了会儿道：“他好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那他是国民党那边的人？”章依嫣脱口而出，“否则他不会帮我们。”
“很可能。”魏亦瑄说，“但我又突然想到，他也可能是日伪方面的人。那样，他帮我们，就可能是设下的一个圈套。”
“那我去调查一下。”章依嫣脸露焦急。
“不行！”魏亦瑄表情严厉，缓了缓又说，“那样很危险。”
“那你赶紧向上级汇报，请上级调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我们才好工作。”章依嫣的语气强硬而急促。
魏亦瑄睨了她一眼，端起茶盅喝茶。
心想，她从小就这样，冲动、急躁、自以为是，总是指挥别人做这个做那个。汐涵和她就不一样，汐涵沉稳，隐忍。
于是，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他第一次发现那双漆黑的眸子中蕴藏着隐忍也是在这间屋子里。
那次，章依嫣提出孟汐涵对陆卓然应该再热乎些，孟汐涵显然不乐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那次那双漆黑的眸子中除了隐忍还有哀怨。
那怨，应该是对他的，他没吱声让她错以为那也是他的意思。
他怎能吱声呢，章依嫣说是为了工作。
为了工作？魏亦瑄的脸上掠过一丝嘲笑。当初章依嫣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回到青城也说是为了工作。
章依嫣见魏亦瑄发呆，敲了下桌子问：“哎，想什么呢？”
“我，”魏亦瑄回过神来，“我想……应该赶紧向上级汇报。”
骗人！章依嫣斜了他一眼，心想：你一定是想孟汐涵呢，怕陆卓然伤害到她，想怎么赶快告诉她。“
于是，章依嫣往前坐了坐，盯着魏亦瑄的眼睛说：“你先别告诉孟汐涵，等上级调查清楚再说。”
魏亦瑄不悦，但他还是点了下头，然后低下头摆弄起面前的茶盅来。
他这种样子让章依嫣感觉莫名其妙，心想，他这是怎么了，一个茶盏有什么摆弄的？
章依嫣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人，觉得奇怪就想问出来，可她刚要开口，对面那个低头摆弄茶盏的人出声了：“依嫣。”
“嗯。”章依嫣定眼瞧着魏亦瑄，眼眸中充满疑惑，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仍旧低着头慢慢地转着那只粗瓷粉花茶盅。
“你做我的女朋友是为了工作。”魏亦瑄抬起头看着章依嫣道，“我们除了同志关系只能是表兄妹。”
章依嫣的嘴角抖了一下，随即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我懂。”笑了笑，起身走出东厢房，走向棕褐色院门。
章依嫣走后，魏亦瑄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到章依嫣会是那样的反应，那样的反应，叫他担忧。
为章依嫣更为孟汐涵。
他太了解章依嫣了，章依嫣爽直、大胆、热辣，喜欢谁，想要什么，都是明着说。可她又是骄傲、自尊、虚荣的，她的自尊一旦受到伤害，便会不顾一切地反击。
魏亦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吸了起来。
章依嫣刚才的样子显然是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那接下来她会怎么样？她会不会难为孟汐涵呢？
天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魏亦瑄不想开灯，这样很好，这样可以让他好好想想自己的事。
近一年来，他一直在忙，忙青运，忙建立交通站，忙搜集传送情报，忙……
今天，任务完成的顺利，他也该静下心来捋捋他和孟汐涵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