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济民堂药铺和邱家花园
像刮来一场狂风，扫街，串巷，只一夜功夫，北平沦陷的消息便传遍了青城的每一个角落。
“青城离北平只有二百多里，北平沦陷了，青城恐怕也保不住了。”
人们相互议论着，悲愤着，恐慌着，哀愁着，想着各种躲避灾难或面对灾难的办法。
此刻，青城的街巷是慌乱的，若仔细看，在那些行色匆匆，眉梢嘴角都挂着灾难来临前的表情的人群中，仍有几个沉稳坚定的身影。
北平沦陷后的第八天，位于草市街的济民堂药铺走进一位穿咖色旗袍的中年女人。
青城有一句谚语：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意思是，东城富商巨贾较多；西城官宦人家较多；北城，做小买卖的，靠手艺吃饭的，民间艺人较多；而南城大多住的是做苦工的，拉洋车的，卖唱的，或一些青楼女子。
在青城北部，草市街算是最繁华的街巷，街上人来人往，街两旁，饭庄、布店、茶叶店、杂货铺、糕点铺、酱菜铺、肉铺、药铺、木匠铺等各色店铺不下几十家。
济民堂药铺隐没在其中，很不起眼，但药铺后面的宅院别有洞天。
药铺柜台内的北墙右侧有一木门，此门通往宅院。
院内正房一座，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与厢房的夹道处各有一个月亮门，西门通二进院，穿东门往北走夹道直接进入后罩院，后罩院有一暗门可去后街。
穿咖色旗袍的女人随药铺掌柜走入二进院的西厢房时，里面的四个人已经聊了一会儿了，他们围坐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副麻将。
女人进屋后，坐在魏亦瑄对面的中共青城市委书记谭季宽把女人和众人做了介绍，然后宣布会议开始。
会开了近两个小时，会中女人向大家传达了上级指示，谭季宽谈了青城市委根据当前局势所作的人事调整及工作安排。
会后，谭季宽问魏亦瑄：“你想好向学校辞职的理由了？”
魏亦瑄说：“我就以家父带母亲和奶奶去了乡下，瑞祥楼需要我经营为由。”
谭季宽说：“好，你要尽快转变身份，现在局势变化很快，瑞祥楼我去过两次，很适合做地下情报站。还有，去根据地的进步学生，名单要尽快确定。”
说到此，谭季宽顿了顿说：“嗯，你说的那两个人，可以进行培养，现在先让他们做些外围工作，条件符合时再发展入党。”
谭季宽口中的“那两个人”是指秋生和孟汐菡。
开会前魏亦瑄把两人的情况向谭季宽作了汇报。
与草市街隔着三条街的府南西街邱家花园的竹菊斋里也在开会。
参会者三人：邱世贤、陆卓然、郁兴沅。
会上，竹菊斋主人邱世贤向陆卓然、郁兴沅二人传达了上峰指令。
大概意思是，对老鹰的调查暂停，成立青城特别行动组，郁兴沅任组长，陆卓然任副组长，目的是搜集，传递日、伪、共三方情报，暗杀日伪要员，让青城变成一座地狱。
完会，郁兴沅离去，陆卓然借故去看师母留了下来。
邱世贤是陆卓然的老师，留下来无可非议。
郁兴沅走后陆卓然和邱世贤聊了近一个小时，临走时，邱世贤拍着陆卓然的肩说：“我后天就撤回南京，你要好自为之。”
“请老师放心。”陆卓然回。然后面向邱世贤深鞠一躬，转身离去。
从邱家花园出来的陆卓然脸色阴沉。
人常说，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官场得意，情场失意。可他，情场，官场全都失意。
副组长，只不过是上头权衡两派势力的一个棋子，屁权力没有，还会招致郁兴沅的猜忌与怨恨。
唉！也好，那就把心思放到孟汐菡这边，没想到这丫头竟出落的如此迷人，可她的态度？
陆卓然最近两次见到孟汐菡，孟汐菡总是冷着脸，特别是大前天，他应闻婉婷之邀去孟家吃晚饭，那张脸冷得像青城的冬天。
莫不是？她看上了那个小白脸？那可就……
陆卓然想着加大了油门，黑色雪佛兰的屁股冒出了一股黑烟。
德顺楼醉酒后陆卓然派手下暗中调查了魏亦瑄和章依嫣。
据手下反馈的情况分析，他俩属于激进爱国青年，可陆卓然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特别是那个男的，很可能是共党分子，弄不准还是个小头目。
半个小时后，黑色雪佛兰停在了孟宅大门右侧的灰色砖雕墙旁。
车停后，陆卓然点了支烟靠在座椅上吸着。
一激动竟把车开到了这里，这时候孟家的女人都在大厅里闲聊，那些姨娘、丫鬟，个个都是长舌妇，要是和孟汐菡争执起来……要不，先回去。
陆卓然把烟掐灭，正要开车，大铁门开了，孟汐菡走了出来。
可能是阳光太烈，孟汐菡抬手搭在额前望了望天。
一条紫灰色长裙，一件藕粉色半袖掐腰短衫，衫子的袖筒很短，纤细柔润的素腕环一翡翠玉镯。
“皓腕凝霜雪，容颜若桃花。”陆卓然竟吟出一句诗来。
孟汐菡也看见了雪佛兰里的陆卓然，她皱了皱眉，迟疑了一霎，朝这边走来。
陆卓然见状，迅速下车。
由于跛脚，又急了些，陆卓然下车时身子颠了下，孟汐菡没注意。陆卓然却烦躁起来，看向孟汐菡的眼眸便变得阴郁。
陆卓然静了片刻，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拦住孟汐菡说：“汐菡，我们谈谈吧。”
孟汐菡说：“改天吧，我约了朋友。”
“朋友，男的还是女的？”陆卓然不悦。
“女的怎样？男的又怎样？”孟汐菡沉下脸问，“难道我连见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陆卓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见那个小白脸。”
小白脸，他凭什么这么说他？
孟汐菡怒了，鄙夷地扫了陆卓然一眼：“你不想？哼！”
“怎么？”陆卓然被这一眼烫着了，他一把抓过孟汐菡说，“你记住，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和任何男人约会。”
“我是你的？”孟汐菡甩开陆卓然的手，“凭什么？就凭那纸婚约吗？”
“对，”陆卓然双手按在孟汐菡肩上，阴冷地笑道，“就是那纸婚约。”
“那好，”孟汐菡挣脱着，“哪天我就登报解除了它。”
“你敢！”陆卓然一把攥住孟汐菡脖颈，猛力一推，把孟汐菡抵在了砖墙上。
“你……”孟汐菡顿觉颈间一紧，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陆卓然的脸凑了过去。
两张脸离得很近，近得只剩一寸距离，孟汐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算了！”陆卓然的眼眸变暗，变凄惨，他撒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