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德顺楼 醉酒
孟汐菡在章依嫣和魏亦瑄逗闹时已经让店堂伙计再加副碗筷。
此刻碗筷刚送来,她见章依嫣看她便把碗筷推到章依嫣面前,说:“先吃饭,边吃边聊。”
“对,边吃边聊。”魏亦瑄应和道,然后伸手招呼店堂伙计,待店堂伙计过来又要了两个章依嫣最爱吃的菜。
“好,边吃边聊!”章依嫣拿起筷子夹了片腰花放进嘴里。
“依嫣,”孟汐菡倒了一杯酒给章依嫣,“今天可真巧了,我刚才在街上闲逛,遇到了魏老师,我俩刚坐这儿,你又来了。”
闲逛,糊弄人吧?怎那么巧你俩就相遇了?章依嫣腹议。怪笑着接过酒杯说:“我说呢,你俩怎么这么快就凑到一块了。”
“你……”孟汐菡哑然。
章依嫣猜对了,她还真不是在街上闲逛,她是特意去学校门口碰魏亦瑄的。
不知怎么,自从那天在火车站见到魏亦瑄,她就总想再遇见他。
恰好,前天她从章依嫣嘴里知道了他在德华中学当国文老师,而且章依嫣今天早上就去了上海。
她去德华中学前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千挑百选地选了一件洋纱紫粉色无袖旗袍,时间也不早不晚。
说是不早不晚,她在校门西面院墙那儿已经巴望了半个时辰。
院墙最上部是镂空的,灰色巴掌大砖块砌的品字型图案,她把脸贴在小方孔上。
她是看到他走出教学楼,朝校门口走,掐算好时间,才抬脚往德华中学那个特有的双拱形门洞前走的。
待他走出门洞往她那边看时,她刚好映入他的眼眸,她便像刚看到他似的露出一脸惊喜。
他的脸上也露出惊喜,惊喜地走到她身边说:“这么巧。”
“是啊,好巧。”她回。
于是他们就聊了起来,就站在那儿,大太阳底下。
然后他提议去德顺楼吃饭。
她欣喜,但表面却显出犹豫。
“走吧,”他说,“给我个机会。”
她点了点头,俩人就坐到了这儿。
俩人正聊的开心,章依嫣就来了,她突然就感到像偷了她的东西似的。
魏亦轩见状孟汐菡尴尬,忙举起酒杯解围:“来,我们为依嫣不去上海干杯!”
章依嫣、孟汐菡互看了一眼,举杯响应。
三只酒杯相碰,随后一饮而尽,气氛骤然融洽。
三个人吃喝了一会儿,章依嫣捅了捅孟汐菡胳膊,下颏朝左侧点了下说:“嗯,那两个男人老看你,你认识他们?”
“哪两个?”孟汐菡扭头往右看去。
“后面,靠窗户那边。”章依嫣说。
“嗯。”孟汐菡往右扭了下身子。
她看到了,是陆卓然。
三年没见,陆卓然脸上多了副金丝眼镜。
此刻,陆卓然正端着一杯酒喝,呷了一口,放下酒杯往这边看。
孟汐菡见状忙回过头说:“那个戴眼镜的我认识,他是我继母的表外甥。”
“继母的表外甥,”章依嫣坏笑,“好绕啊。莫不是?他就是那位……”
孟汐菡的脸阴了下来。
魏亦瑄白了章依嫣一眼,随后用筷子点着那盘葱爆羊肉说:“嗯,这肉真嫩!你俩尝尝。”
说话间,陆卓然已经起身向这边走来。
陆卓然是在章依嫣走进德顺楼不久后进来的。
他原本预定了楼上的包间。
但他往楼上走时扫了店堂一眼,那一眼让他改了主意,于是他对身边的郭伯瀚说:“嗯,那边,靠窗子那边。”
郭伯瀚疑惑,随即一笑,跟着他走到靠窗的那张桌子旁坐下。
二人要了酒菜,吃喝了一会儿,陆卓然才指着左前方说:“那个穿紫色旗袍的就是孟汐菡。”
“孟汐菡!”郭伯瀚心突地一下,朝陆卓然手指的方向望去。
看到了,那就是奶奶说的小他半岁的女孩。
她和他一样身体里都流着那个男人的血。
那个男人他已经见过了,不像奶奶说的那么伪善、心狠,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要是长得像她娘,她娘的长相应该不比母亲差,可她娘的命运却比母亲……这个女孩将来会?
见郭伯瀚发愣,陆卓然举起酒杯在郭伯瀚眼前晃了晃:“嘿,嘿,电着了?”
他以为郭伯瀚被孟汐瀚的美惊呆了。
“哦,”郭伯瀚缓过神来,冲陆卓然笑道,“我以前听你说过,这一看恍然大悟。”
随后,他竖了竖拇指说:“我说你老兄怎么那么痴迷呢。”
陆卓然心喜,喝了口酒道:“女大十八变,她当初只是漂亮,可现在?”
说着,看向孟汐菡,孟汐菡也在看她,眸如钻石,一闪即逝。陆卓然的心乱了,又灌了一杯酒后,跌跌撞撞地朝孟汐菡走去。
陆卓然走到孟汐菡身边说:“汐,汐菡,前晚刚回来,就,就到处乱跑。”
“前晚?”孟汐菡脸露嘲讽,“你怎么知道我是前晚回来的?哦,闻婉婷早给你通风报信了。”
“聪明!”陆卓然拿酒杯的手朝孟汐菡一举,孟汐菡在酒杯快碰到脸时往旁边一躲。
陆卓然“哐当”撞到了桌子上。
他怔了怔,点着章依嫣和魏亦瑄说:“你,你们,都是孟汐菡的朋友。可你们知道吗?她,她是我……”
陆卓然说着转身找孟汐菡:“汐菡,你说。”
可孟汐菡不见了,他嘟囔着又回过身来,魏亦瑄和章依嫣也不见了。
原来孟汐菡在陆卓然刚说完“可你们知道吗”时就起身走了。
魏亦瑄见孟汐菡脸色青白地离去,对章依嫣说了句:“你去追孟汐菡,我去结账。”
章依嫣去追孟汐菡,魏亦瑄看了陆卓然一眼也走了。
“走,你就他妈的会走!”陆卓然把酒杯一扔,扑倒在桌子上,酒菜迸溅,四周哗然。
郭伯瀚见状,起身朝这边走来,走到近旁,拨开众人,架起陆卓然便走。
陆卓然酒醒已是黑天,手下人告知,是郭伯瀚把他送回来的。
醉酒,在陆卓然的人生中不止一次,唯独这一次让他感到羞愧与悔恨。
往常,他从未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即使再孤独,再苦闷、再激动不已,想喝个一醉方休,他都会把房门关紧,不让外人看到他的失态。
失态,人在失态时,便会现出原型!
许多年后,陆卓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咬牙攥拳地想,那一次他不该醉的那么厉害,更不该醉在那些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