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顿悟
“呼——”，一口白气自沈言嘴里吐出，给这微带凉意的秋夜平添了一份寂寥。他裹了裹身上的官衣，再一次体会到了晚上不加衣服在外面的寒冷。可现在这季节本来就如此，两头冷中间热。若是早上出门时便穿了大氅，中午非热得中暑不可。
不过表姑母并没让沈言等太久，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远远地就见那名去通传的家丁又跑了回来，只是此时的他看上去脸色颇有些尴尬，等来到近前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赔笑着说道：
“夫人说……”，
“说什么，干嘛吞吞吐吐的”？沈言疑惑的问道。
“夫人说沈主簿为衙门的事鞠躬尽瘁了一整天，连姑舅都没时间看一眼，此刻天色已晚，也该休息休息了，请沈主簿暂时先回吧，不必探望了”。
“姑母她真这么说的”？沈言一脸哭笑不得的问道。
“千真万确，这话我可不敢作假，依我看沈主簿就顺着夫人的意思先回吧，等明儿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夫人就让您进去了不是”？！
闻听此言，沈言也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家那便宜表姑母定然是在生白天没有及时回转的气，说不定还有赵晖那厮的挑拨。不过有一点她没说错，自己在外面忙了一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在四方镖局里对付了几口糕点，此刻肚子早已是饿得咕咕叫了。再加上如今已过了头更，再不回，自个儿那便宜老婆怕是要派人出来找了。既然人家不让进，那干脆顺水推舟，明日再来也不迟。
心里想着，便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转身朝来路走去。可他刚行至院门，还没等跨出去，便听身后远远的传来了说话声：
“你还真打算走啊”！
沈言一惊，飞快的转身朝后面打量，却见远处正房旁边的回廊下，两名提灯侍女伴着王玉华款款行来。
沈言赶紧遥遥叩首，接着又佯装一副惊恐的样子大步跑到其面前再次拱手拘礼说道：“侄儿也是怕打扰了姑母和姑舅休息，便打算明日再来探望。更何况眼下侄儿刚刚公干回来，一身风尘仆仆不说，连伴手礼也来不及采买，怎么好意思来探望病人呢”。
“哼，少在这里油嘴滑舌，难道你不清楚我为什么找你回来吗”？王玉华一脸严肃的责问道。闻听此言，沈言心知自己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于是便叫过旁边一名皂隶，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之后才对着王玉华再拘了一礼。
“姑母你看，咱就在这里说这事儿”？说着，沈言转头朝周围那些站岗的军士们看了看，王玉华自是知道对方的意思，她嘴里轻轻“哼”了一声之后说道：
“你就只在意家里的温柔乡，却不想是何人让你有了今日的地位”。
说完，转身便朝内宅走去，而沈言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最终他还是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踏上了去往内宅的回廊。
薛府内宅在整个县衙的正北方，处于中轴线上，尽管周围回廊弯弯绕绕，但总归是要回到正途上来的。
沈言眼见大门就在前方，可却是走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到了门前。那掌灯的侍女取下灯笼里的蜡烛，将其搁置在烛台之上，又有仆人上来往桌案上的茶杯里沏了水，等打发完所有人离开之后，沈言便转身将整个内宅的大门关闭起来。
“说说吧，怎么个意思，现在我是差不动你了是吗”？王玉华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沈言心知必有这一遭，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此刻对方问起，他立刻佯装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
“姑母，您就别责怪小侄了，先带我去看看姑舅情况如何再说吧”。
“哼，这时候知道着急了”？
王玉华虽然嘴上说得严厉，却也没耽搁，顺着沈言的话站了起来，领着他一起朝后院走去。
等来到薛钊床旁，沈言打眼一看，这原本上午还精神矍铄的中年人此刻已面若金紫，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病一场即将驾鹤西去似的。不过还好玉华堂的大夫给王玉华吃了定心丸，再加上中间也确实断断续续醒来过好几次，只是没用上三两分钟，又再次沉沉睡去了而已，这才让她没彻底乱了分寸。
沈言也不避讳，他直接走到床边，低下头在薛钊耳边轻声言语道：
“老爷，吴师爷之事我已经有眉目了，而且咱俩的眼疾也有了解救之法”。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跟神婆念出来的咒语似的。可就这么几句，倒真的把薛钊给念得醒了过来。他微微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是沈言，便挣扎着想坐起来。
此刻王玉华心里倒是不舒服了，自己连同一大家子人照顾了一下午，你连话都懒得说，眼睛都不睁开，这沈言一来你倒是想坐起来了。
不过虽然心里不爽，但她依然来到床边，将薛钊扶起来靠床头坐着。
“你找到破解之法了”？
沈言点了点头，“不过这法子我还得研究研究，等稍微靠谱点儿咱再用也不迟，想来那凶手也不敢真的立刻就对咱俩下毒手，没几天韩大人他们就要来了，若让他们发现整个隋墉县衙被杀了个干净，必然使得朝野震动，此事绝瞒不了，所以大人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你可知……”，说道这里，薛钊几度哽咽，竟是有点说不下去了，不过想了想，这事儿若不跟沈言明说，怕是两人都只有等死的份儿，那凶手收拾完自己，下一个沈言也必定逃脱不了，只是看什么时候下手罢了。
“大人您慢慢说不急”。
薛钊缓缓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将自己刚才未说完的话接下去，反而是转头朝王玉华说道：“你去叫下人打盆水来，就放在这里”。
“老爷你……”，
王玉华生怕薛钊见到水再次发疯，便有些不想去。可最终拗不过他，也只能顺着薛钊的意思，让下人端了一盆水进来放在屋子中间。
“你去看看那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说着，薛钊朝水盆指了指，而他自己则是略显惊恐的朝后缩了缩身子。
“水里？水里能有什么东西”？
沈言站起身径直来到放盆子的地方，探头便朝里面看去，可那里除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以外，其它啥也没有。
“这……”，
“你看到什么了”，薛钊略带惊恐的问道。
“这水里……啥也没有啊”！
“啥也没有？不可能”。说着，便要下床去水盆边验证沈言话中的不实，可他刚直起身子还没下床便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对沈言说道：
“你再看看，真的什么都没有”？
依着他的话沈言再次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水盆上，里面的倒影依然如故，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
“大人，真的什么都没有”。
沈言的话让薛钊陷入沉思，可没过一会儿，他便突然脸上一阵潮红，好像茅塞顿开了似的突然大吼大叫着说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