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女人中的异类——吴秦氏

    沈言并没有见过吴蔚的老婆吴秦氏，按他的猜想，对方除了长相以外，其它方面应该就跟平时看到的那些民妇没什么区别，所以尽管脚步不算慢，但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之内，他就已经打好了腹稿，甚至就连自己的肢体语言都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以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吴秦氏对衙门的怨气减到最小，同时，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可谁知当对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吴秦氏身量大概有一米七的样子，即便与沈言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而且因为她的骨架偏大，所以看起来倒显得比沈言这一介书生还要魁梧一些。

    此刻，那吴秦氏一身武人打扮，前襟撩起来压在腰间的绑带上，衣袖挽到了手肘的位置，只一条青绿色带玉丝绦穿挂在腰带上随着其动作晃来晃去，极不协调，却不知何故要穿成这样。

    不过如果忽略其打扮只看面相的话此女倒是生得不俗，尽管肤色偏黑，但五官玲珑配合，甚是独特，加上一头利落的包髻发式，使其看起来更加洒脱。

    此刻虽然她脸上笼罩着寒霜，但却徒增一份英武之气，想必年轻时应该颇讨人喜，即便如今已年老色弱，倒也担得起“风韵犹存四个字，也不知如吴师爷那等武夫当初是如何把她追到手的。

    沈言放眼望去，只见那妇人直挺挺的站在县衙门口的登闻鼓旁，双手背在后面，一轮朝阳恰在此时于其身后升起，倒是让一路疾行而来的沈言精神一震，便习惯性的想掏出手机来拍一张美照，可谁知一摸裤管，除了锦丝那滑滑的手感之外，便只剩下自己的大腿了，哪儿还有什么手机。直到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离开那个熟悉的世界已近两月有余。

    不得不说，这吴秦氏的打扮倒是令沈言大为意外，毕竟这时候的女人，除了那些高来高去的所谓侠客之外，还真没见过有哪个女子这样穿的，强烈的视觉冲击竟是令沈言那已经打好的腹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胆刁妇，何故堂前喧哗”。

    沈言没有见过吴秦氏，但吴秦氏见过沈言，知道他是县衙里除薛钊以外最大的官儿，而且从前吴蔚在世时就对他说过，此人颇得薛钊赏识，自从他来县衙之后，薛钊便将许多事都交给了他，从这一点来说，两人除同僚以外，也带着点儿竞争关系。不过沈言倒是没这样想过，不是他天真，而是从其日常的作为来看，其根本不配成为沈言的对手。

    眼见沈言来到面前，吴秦氏双膝跪地大声说道：“民妇吴秦氏，特来找我家相公回去用膳，请问沈主簿能不能叫他出来一趟”？！

    一听此话，沈言便皱起了眉头。对方的说辞非常有章法，并不似一般民妇那样，上来就又哭又闹的。因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明知故问道：“你家相公是谁？叫什么名字，可是在衙门当差”？

    吴秦氏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我家相公姓吴名蔚字平章，在班上给薛青天做师爷”。

    “你相公是吴师爷”？沈言故作一脸惊讶的问道。

    吴秦氏点了点头。

    “哎呀，来来来，快快请起，吴师爷那边暂时不慌，你且先随我到后堂一叙如何”？

    说着，佯装一脸激动的沈言便要去搀扶吴秦氏，甚至连眼泪花儿都已经酝酿好了，可谁知这民妇只是微微一躲闪，便绕过了沈言的双手。

    “不用了大人，请快帮我把相公叫出来吧，家里灶上还坐着水呢，须得赶紧回去。等他用过膳之后自会回来继续上工，还望沈主簿通融”。

    沈言听对方这样一说，脸色就像吃了大便一样的难看，看来这民妇不是易与之辈，只是却不知对方从哪里学来这许多招数，莫非是吴蔚生前教的？

    他朝左右两名皂隶递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一人凶神恶煞的朝吴秦氏走了过去，试图架起对方，一人则蹲在她身边低声道：

    “吴秦氏，沈主簿让你去内堂你去便是了，莫非我们堂堂县衙还能为难你个妇人不成？大人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不去，怕不是要吃板子。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受得了这个？再说了，吴师爷与我等俱是同僚，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 ，再怎么说也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到时候上官令签一下，你说我等是打还是不打？嫂子可别让兄弟们难做啊”。

    这几句话软硬兼施，说得也算漂亮，那吴秦氏想了一会儿，又偷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沈言，见对方眉宇之间颇有阴郁之气，脸色于平静之中蕴含着风暴，似等着谁来挑逗一般，想来必是个城府颇深之人。

    看眼下情形，显然自己是不得不走这一遭了。只是虽然平生不做亏心事，但毕竟这里是官府，无论如何准备还是要做一些的。

    于是她点头答应了跟沈言进县衙，却又转头冲衙门口那一堆聚集起来看热闹的民夫们大声喊道：“黄贵，邱五，你俩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就说县衙的沈主簿找我去县衙问话，少时便回，且等我一起用膳”。

    听她这样喊，大家才知道原来这夫人并非独自前来。

    沈言抬眼朝衙门外看去，只见两名长得五大三粗，年龄大概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答应一声之后，便面带愁绪的转身朝街巷深处走去，转瞬便没了踪影，临走时，其中一个年轻人还用眼睛狠狠的瞪了沈言一眼。

    原本沈言还想着叫个皂隶跟上去看看那两名年轻人是谁家子弟的，但转念一想，吴秦氏还在这里，想要知道什么，直接从她口中问却是比现在去跟踪要容易得多，也不大可能出什么意外，遂放弃了原先的打算。

    只是心里却是多了份猜疑，这吴秦氏似乎对官府中人戒备颇多，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见门外诸人已经散开，沈言再次走上去搀扶那吴秦氏，可惜对方依然不领情，还不等他沾着衣襟，便自己站了起来。只是沈言的手离对方裸露在外的两条手臂非常接近，在远处的人看来就跟沈言亲自搀扶起的差不多。

    只见她站起来之后抱拳对沈言说道：“多谢大人，请大人带路吧”。

    两次驳了沈言的面子，便是泥菩萨也多了三分火气。虽然这吴秦氏是吴蔚的遗孀，做为曾经同僚的老婆，沈言有心照顾，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领情，这让沈言有些下不来台。便一挥袖袍，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后，转身朝着大堂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