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状纸有问题
“你……为何有此一问”?
对于沈言提出的问题吴蔚感到有些不解。虽然冯缺和其它三位死者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都是被崔三儿所杀,但前后两件杀人案间隔了大半年左右,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冯缺和其他三名死者之间有过什么交集,也就是说,他们之间不太可能互相认识。
沈言想了想说道:“也谈不上什么具体的原因,只是觉得崔屠户在街上卖肉已经有好几年了,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杀人狂,甚至举手投足之间,偶尔还透露出那么一丝军伍的气质。我去他那里买过肉,说老实话,此人虽然言语粗鄙,但的确是个豪爽之人,而且周围邻居对他的评价也还不错,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让这样一个人在一年多时间内犯下两起命案,悍然杀伤四条人命。还有一点你想过没有,按照他杀冯缺时候的布局,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给咱们递了条子,冯缺的命案恐怕至今还悬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破了案?咱们恐怕连怀疑都怀疑不到他头上。你再看看那三名死者的案发现场,三名死者就躺在他面前,他每天进进出出的卖肉和生活,对其竟然视而不见,你不觉得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吗”?
沈言的猜测让吴蔚陷入了沉思,不得不说,对方的分析丝丝入扣,非常在理。这诸多的疑点要说干了一辈子刑名的自己完全没想过,那根本不可能。可诡异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明显的疑点,自己好像完全没引起重视,不由自主的就将此忽略了,就像一缕青烟从眼前飘过一样。这种感觉让吴蔚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他实在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切。
见吴蔚神色有异,沈言试着轻轻唤了一声“吴师爷”。
可就是这犹如猫叫一般的轻声细语,在吴蔚听来,却好像五雷轰顶一般。
“不对,这不对”!
他忽然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两只圆睁的眼白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血色,在一声声“不对”的自言自语中,像是得了癔症一样,跌跌撞撞的朝前厅大堂跑去。
这种情况之下,沈言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于是也只得紧追慢赶的随着吴蔚一起到了大堂。
此时的大堂上早已空空荡荡,看热闹的愚夫愚妇们见无热闹可看,也已经各自散去,只剩下两名站门的皂隶,持着水火棍犹如木桩一样杵在朱漆大门的两边。
“吴师爷,你在干嘛”?
当沈言进入大堂之后,看到吴蔚站在薛钊的桌案前,双手捧着关于崔三儿的诉状仔细看着,嘴里低声的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甚至随着他嘴里的念诵,吴蔚整个人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来到近前,沈言发现对方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滑落,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试着再次轻声呼唤吴蔚,可对方只是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诉状,对于沈言的呼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无奈之下,沈言只得走上去轻轻拉了拉吴蔚的衣袖。
可就是这一拉,让一直魂不守舍的吴蔚突然“啊”的发出一声大叫之后,竟然被吓得高高的跳了起来。
等看清触碰他的人是沈言之后,吴蔚的脸色却并没有变好。他急忙将手里的诉状递到沈言的面前说道:“你快看沈主簿,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沈言被吴蔚这一惊一乍的举动也吓得不轻,不过得益于曾经的黑道生涯,他却是能够暂时稳住表情,并没有过于失态。
他接过吴蔚手中的诉状仔细的看了一眼,上面记录的是关于崔三儿杀人案的经过和和最终定罪结果,与之前的诉状并无二致,也不知道眼前的吴蔚发的是什么疯。
“念一念,你念一念,沈主簿”!
吴蔚惊恐的表情感染着沈言,虽然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看起来眼前的吴师爷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念什么”?
“念最后一句”。吴蔚用颤抖的手指指向状纸末尾那一行字,干透的墨迹稍有晕染,不过并不妨碍阅读。
沈言疑惑的看了看对方,试探着朗读起来:“经隋墉县府衙勘验,崔大勇(既崔三儿)犯罪事实清楚,犯罪证据确凿无误,兹酌定判处崔大勇死罪。待报于刑部审验并御笔朱批之后,可于秋后……”。
“不对,完全不对”。沈言的状纸还没念完,吴蔚又开始重复那句话了,这让沈言不得不停了下来。可还没等他回过神,吴蔚便一把抢过状纸,再次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的审视着,并且一边看,一边摇头,全身颤栗得更加厉害了。
“吴师爷……,吴师爷,到底哪里不对,你倒是说呀”。沈言焦急的询问着。
“不对,状纸不对”。
“状纸不对”?沈言将脑袋凑到吴蔚头边,与其一同查验起状纸。可看了好几遍,字还是那些字,连右上角边缘处不小心滴上的一丁点儿墨汁都与之前看到的没有什么分别,他不明白吴蔚说的到底是哪里不对。
“你能再说清楚点吗?到底哪里不对”?
吴蔚似乎没有听到沈言的话,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对两个字,眼神却越发恐惧起来,身体犹如筛糠一样不停颤抖着,双脚前前后后不停移步来调整身体的重心,使其不至于摔在地上。
忽然,他抬眼看到门口站岗的两名皂隶,竟然直直的朝其冲了过去,然后抓住其中一人说道:“把状纸最后一句给我念出来,快”。
这失心疯一样的举动将皂隶吓了一大跳,他用惊恐的眼神朝沈言求助,可沈言跑过来拉吴蔚的举动也被他给绕了过去。
“吴师爷,吴师爷,小的……,小的不识字啊”。那名皂隶一脸通红的向吴蔚哀求着,期望对方能放过自己。
“不识字……,不识字你当什么差,滚,快滚”。
两名皂隶倒是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来着,可惜今天轮到他俩值班,除非经过薛钊的同意,否则二人哪里也去不了。
吴蔚显得愈发疯狂了,看上去竟然是已经到了失智的边缘。沈言继承自前身的这副躯体是个典型的读书人体质,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可以说无缚鸡之力,所以根本没办法压制住吴蔚。因此,他只好朝那两名皂隶连施眼色,示意他们先一起上去把行将疯狂的吴蔚控制住再说。
两名皂隶其实早有此意,那吴师爷一看就像是“鬼上身”了一般,明显已经不能用常规办法来处置了,此时见主簿沈言授意,便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吴蔚的两条胳膊。
就在他们觉得已经将吴蔚暂时控制住的时候,二堂里听到动静的薛钊这时却来到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