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没有资格
“砰－－”一声巨响伴随着客栈木门的四分五裂。
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鬼影猛然被外界动静惊醒，他双眼唰的睁开，右臂想也不想的抬高，随之伸手往枕下摸去。
冰凉的匕首入手，鬼影的动作不带丝毫停顿。
只见他在床上翻滚一圈，直接滚到地上，然后头也不抬，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直生生的冲过来。
鬼影的眼中泛着凛凛的光，在他动手的这刹那间，匕首闪着阴冷的寒光，当鬼影的身形一动，被他握在手心的匕首一起冲过去。
鬼影终于有了抬头的机会，他正想看看是哪里来的大胆毛贼，夜闯客栈也不知道小点动静。
可是当他双目对上绾绾的那一刹那，过大的惊讶震得他甚至忘记了收势。
直到绾绾抬手狠狠一打，被鬼影掷过来的匕首应声落地。
眼见鬼影的冲势不减，绾绾只管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冷眼望着他。
换作从前，鬼影定然会毫不避讳地冲到绾绾身上。
只是这一回他不敢了，甚至是随着和绾绾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心底升起了一阵心悸，绾绾看着他的眼神太可怕了。
鬼影奋力扭转身子，终于在最后一刻从绾绾面前闪开，却是不可避免的和身侧的木桌撞上。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鬼影一下子跳起来，双手捂着腰腹背的位置，蹦蹦跳跳的嚎叫着。
看他弓着腰惨叫的样子，原本该是让人可怜又可笑的场景，可在鬼影叫唤了几声，还不见绾绾有一点变化。
鬼影后知后觉的停下他夸张的表演，小心翼翼的看向绾绾，不出意外正是对方冷冰冰的目光。
环顾四周，客栈里的客人早已被他们这边巨大的动静吵醒了，其中不免有性情暴躁的汉子想破口大骂，可在他们看见绾绾身侧碎裂的木门后，无一不是讪讪的闭嘴。
那些人多数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哪怕是店家看着损坏的木门，在心痛之余也难掩眼中好奇。
“绾绾，怎么了……”鬼影心虚的问道。
绾绾并不作答，只是用她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鬼影。
在她身后各种或嘈杂或窃窃私语的声音全不被在意，在某一个瞬间，绾绾的眼前甚至只剩下了鬼影一人的存在。
绾绾的久不作答让鬼影心中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这时候才发现绾绾服饰的不对劲，很快就是面色一变。
“你发现了什么？”鬼影紧张的问道。
闻言，绾绾顿时笑了。
一开始只是轻笑，后来却是带着童真的咯咯笑声，到最后便是仰着头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发现什么？我能发现什么呀哈哈哈！”
绾绾笑得直不起腰，眼角挤出几滴泪花。
但此时她心中的悲凉苦涩，便是只有她一人独尝。
不论鬼影问她什么，都不该是这一句“发现什么”，可不就是在明晃晃的承认－－是呀，我有害怕你发现的！
绾绾这一路上最后一点侥幸也被彻底打碎，她短时间之内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鬼影了。
她也实在想不清楚，主上能嫌她挡了王妃的路，那这些并肩数年的兄弟们呢？
他们又为了什么伙同主上将她软禁，都这么苦心孤诣地隐瞒主上婚讯？
是的，苦心孤诣，就算是教导那些新入影阁的影卫，都不见得噬魂他们这样用心，一点差错都不敢出的样子。
周围的人全被绾绾吓到了，他们看着那个看上去很厉害的黑衣人疯了一般狂笑，不自觉的后退几步，唯恐绾绾爆发焉及池鱼。
而鬼影眼睁睁看着绾绾愈发不正常，心中的恐慌越发深刻。
“我可以解释的……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可以解释……”
他牵强的说道，就算心知此时的绾绾愿意听他说话的可能微乎其微，也不愿意放弃这一点机会。
不想听到这句话的绾绾瞬间被刺激到了：“解释？解释什么！你凭什么给我解释呢？”
绾绾停住了狂笑，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鬼影的眼睛中尽是绝望。
她想不出来了，连这些同生共死的同僚都能“背叛”她，她还有谁能相信。
有谁……
鬼影压住心底的恐慌，小步往前走了几步：“我可以，你听我说……或许、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闹了这么长时间，鬼影脑中却是灵光一闪，天真的觉得，要是万一不是绾绾发现主上大婚呢，岂不是一切都有转圜的原地。
只见绾绾呵呵笑了两声，她轻声问道：“好，那我问你，将我软禁，是不是主上的命令？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鬼影无法，只好低声应一句：“是。”
“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主上将我关在院子里就没打算放出去过？”
“是，但不管是我还是噬魂都有求过情！”
“那这次来此地，是不是你们的主意？让我离主上越远越好，最好死在这里别回去了！”
“不是，这个不是！”鬼影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不的，顿时将脑袋晃成骰子。
绾绾并不在意，只继续道：“那你们每天跟着我，可是主上有吩咐？”
“是……”
“可是为了防住我从别人口中听到真相？”
“是……”
“可是……主上大婚在即，唯我一人不知实情？”
“……”话已至此，鬼影再没了侥幸，张口呐呐，到底说不出答案。
见状，绾绾并不强求，也不再坚持要鬼影给她一个答案。
“算了。”问到这里，绾绾只觉得一种难言的疲惫将她整个人席卷，她也再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精力。
此时，房间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哪怕人们听得一头雾水，但也并不影响他们看的眼热。
绾绾将脑袋深埋在胸前，嘴唇不动的抖着，似是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终于，当绾绾最后抬头，她终于下定决心：“我要回去，我要去见主上，我想问问……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为什么都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耍……”
她低声嘟嚷着，又在鬼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冲着窗子奔去，只待身体一跳，直接跳出窗外。
围观的人们发出一声惊呼，鬼影身体一颤，想也不想的追出去，而此时的绾绾已经甩了他半条街的距离。
遥遥望着绾绾的背影，鬼影将内力运转到极致，一路追上前，总算再绕过一条街后一把将绾绾从房顶拉下来。
气急的鬼影还不等绾绾站稳，手下一时没能控制住，“啪”得一声响起。
“站住！”一声怒呵，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清脆的掌声。
鬼影拦在绾绾身前，打出去的巴掌还没来得及收回。
绾绾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亮亮呛呛几步才稳住身体，脸上很快就红了一片，却是总算停下了往前闯的动作。
鬼影浑身都在发抖，他看着绾绾的视线里多了几分羞恼，他大口喘着粗气，一夜的折腾后，鬼影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
“你回去哪？绾绾你凭什么回去！”
“主上娶亲于否什么时候跟你有关系了？你有什么资格过问主上的婚姻大事！”鬼影气得心肝都在疼。
“我拼死拼活把你从王府调出来，你现在想着回去？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主上来前千叮嘱万嘱咐，就差告诉你失去岭南整个王府也离完蛋不远了，你现在就为了自己的私情置整个王府于不顾？”
看着绾绾偏头听训的样子，鬼影不仅没解气，反而因为绾绾的狼狈越发生气。
“绾绾你能不能醒醒，我们是什么身份，主上又是什么身份？能和主上睡了两晚已经是极限，你还想着从主上那里得到什么？看看你的身份，你能吗！”
当然不能，这一点，绾绾比谁都清楚。
她只是一开始被打击到了，想到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唯她一人被蒙在鼓里，那时候，绾绾真的控制不住她的情绪。
但如今，耳边还回荡着鬼影的咒骂，而刚才落在脸上的那一巴掌还火辣辣的疼着，绾绾却是清醒了。
“我不能。”话一出口，对面的鬼影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啊？你说啥？”鬼影画头被截住，一时错愕。
绾绾不厌其烦的说道：“我说我不能得到任何东西，我也不能过问主上的事宜，更不能私自回望京。
“我没有资格，没有地位，更不配。”
绾绾惨笑一声，抬头望向鬼影，月光的映照下，是她没有挨巴掌的另一半脸上，正是一片惨白。
绾绾说完，敛了敛面上的笑意，冲着鬼影拱手一拜，转身就要离去。
只是这回她选择的方向却是与来时正好相反，无疑，她最终还是没想着再回望京。
鬼影在她身后看着绾绾越走越远，自己的步子反倒沉重起来，半天没迈出去一步。
而经过绾绾的这一闹，他们原本落脚的客栈显然是住不下去了，但绾绾也没有另找地方的意向，当着鬼影的面转角去了太守府前。
绾绾飞身一跃跳到府内最高的一棵树上，攀上最高的枝头，又借着枝叶的掩映，仰身躺在树干上，就此闭目养神。
鬼影半天之后才跟上来，远远看着绾绾的姿势，他眼神微寒，望着太守府外轮值的影卫，随手将人唤来：“去给我查，绾绾是怎么得知主上大婚消息的！”
一声吩咐，鬼影转身就去处理刚才客栈里的烂摊子，而他也没有看见，得他命令的两人脸色瞬间惨白。
当天夜里，鬼影在将客栈里把该赔的钱赔完，又胡编乱造了一通忽悠众人，思量在三后，终是没给望京城去消息。
不过一夜时间，一起来封洛城的影卫便全知道了－－被他们苦心瞒着的主上大婚一事，还是被绾绾大人发现。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这些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感到一丝胆怯，连带着都开始怀疑绾绾大人会不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