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怀着忐忑的心情和对未来美好事业的憧憬，季英章早早的吻别了还在熟睡的白术，也没让司机开上自己买在公司名下的那辆劳斯莱斯，他亲自开了自己平时上下班用的沪牌宾利添越，迎着清晨的阳光疾驰在机场二高速崭新的柏油路上。
橙红混着微粉的薄光透过玻璃映在脸上，是冬日特有的生活气息。
褚明终于要到江州了，今天上午八点落地。
到了机场后，季英章把车停稳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早上出来的匆忙，连一口水都没来的喝，车上只有冰的起了一层白色水珠的矿泉水。
太伤胃了，季英章默念了一句。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是白术的信息，心想这丫头也起来准备去画院了吧，嘴角的一抹浅笑憋不住似的泛起涟漪。
“记得吃点早餐，你的胃扛不住。”
太暖了，暖的季英章鼻头泛酸。他在车里发出了rua了一阵自己的脑袋，酥麻之感才逐渐从心上消失。或许是心理暗示，或许胃真的扛不住了，他觉得胃部需要补充能量。
“好的，马上就去。”
简单的回了两个字后，季英章十分听话的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找了一家麦当劳，这是他初到美国时最喜欢的食物，现在来机场接美国的老学长，还挺应景的。
一个鳕鱼堡，一个鸡蛋，一杯牛奶过后，他觉得浑身舒坦多了，冰凉的指尖也逐渐回暖。
收拾好餐盘后，季英章大步流星的走向接机口。
江州机场客流量很大。且不说节假日了，就是平常每天客流的吞吐量在全国也是前五。
所以在这个接机大厅里进出口有很多，他需要尽快确定褚明发过来的航班信息的接机口是在哪个出口。他要让学长在第一时间看见他这个小师弟。
“d3”
季英章口中默念着，到了d3出口时，正好航班显示的是到达，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切都是刚刚好。
他站在广告隔板后，凝视着出口，计算着时间。
他的手微微捏着，还有久别重逢的紧张。
也不知道是他第一眼看见了褚明，还是褚明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两个年纪都不小了的男人同时笑了，一如少年。还很有仪式感的来了个“givemefive”
然而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确定谁先瞧见了谁，这关乎于男人的执着，一份孩子似的执着。
季英章笑着接过褚明手上的行李车，褚明也记得这是季英章最爱干的事儿，在机场他就爱推行李车玩，手一松它就会刹车，多少年都没变啊。
“还记得吗？我们俩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是争执一个座位，你说你先看到的，我说我先看到的。”
“印象多深刻啊，我刚到学校，老师让我多去旁听你们这些小孩子的语言课，说是练习听力。都是一帮小屁孩。你还算是大一点的吧？”
“是啊，我那时候有十五岁了。事实证明那就是我的位置呀。”季英章手攥着手把，引着褚明像停车场方向走去。
“现在想想真可笑啊，那年我都20了，还和一帮孩子挣一个座位。想想国内上的也是少年班，被大哥哥大姐姐们让惯了。出了国更是怕被人欺负，所有的事情一定要先论个高低才行。”
每每想起在美国留学的日子，真是季英章这一生里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二人忆往昔，一路都快到市区了。
“江州的变化还是真的大，美国十几年的生活，周围的景色除了四季变化之外，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
“近些年也慢了下来，该开发的都差不多了，热钱不再涌入房产，市政也在缩紧。”
“所以，你的商业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褚明对他向来不吝赞美。季英章很聪明，思维很灵活，这是他从刚接触这个人的时候，就能看出来的。
那时候的季英章白瘦，小小的在一众留学生中间，十分不起眼。他总是挺安静的发呆，一呆就是一节课。
那时候季英章眼中总是流露出一缕忧郁，看的让人莫名心疼，自打第一次发生争执以后，他反而开始留意这个半大孩子。
季英章准备直接把褚明送去酒店，陪他简单的吃点东西，让他开始闷头大睡倒时差的。
可是褚明刚回国兴奋着呢，丝毫没有去睡觉的意思，他提议去看看季英章的医院工地。
廖明忠用于入股的那块地在江州西北方的银湖边，银湖绵延纵横在江州西北，汇集了大小三四条水系，整个湖面狭长蜿蜒颇有点名湖大泽的气魄。
银湖周边早就被嗅觉灵敏的房地产商从政府那里买下来开发商业或者住宅了。
“风景很不错。”
褚明伸出手，任寒冷微带潮气的风在指尖肆意流淌。
“是，我当时也是一看就喜欢上这里，不论是产妇检，生产，坐月子，婴幼保健。这个地方至少没有市中心那种压抑的感觉。”
季英章把车停在已经打好的绿色围墙边，向里面指了一下。
“就这儿了，两百多亩。”
褚明下车，跟着季英章走到工地大门前，里面正在打地基，泥泞不堪，工人们深一脚浅一脚的，都穿着雨鞋。。
季英章哑然失笑。
“褚哥，咱们就别进去凑热闹了，”
褚明低头看看自己的运动鞋，觉得季英章说得对。
季英章开始给褚明大致比划了一下建筑图纸的内容。哪里是医疗大楼，哪里是月子中心，花园应该建在哪里？楼顶上还可以搞一个大型的空中花园，里面还有个儿童游乐中心。
正在说话间，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男人西装革履的带着橘红色的安全帽，脚下瞪着黑色的雨靴，鞋上全是泥巴。
“季总，您来了？”
季英章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是工程部的王源。
一看见他，季英章沉浸在和褚明好久不见的良好情绪瞬间消失，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的碾的粉碎。
讥诮道：“今儿舍得开工了？”
中年男人开始打哈哈，整个人一笑眼睛都挤没了。
“不是我，我哪敢耽误工程进度啊，昨天我跑了一天的卫生部门，韩局说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让先开工，别耽误了工期，总是会有解决办法的。”
季英章蕴含在胸腔的最后一团烟雾被挤出来，混合着周围的严寒竟然有了些微炸裂的声音，只有王源能听见。
“不是大事就赶紧落实了，你不行就每天去堵廖明忠他家啊，让他给你解决。”
“这……”王源脸上难色尽显，这个人都不太好了。让他去赌一个江州最有钱的人的家，想想他就觉得这难度和让自己去单枪匹马偷袭敌营没什么区别。
“季总，要不您先跟他招呼一声……”
王源的声音小的像蚊子，褚明就站在他对面，几乎听不见他后面几个字说的是什么，隐约的听见季总二字。
季英章抄起手中的图纸就准备往他脑袋上比划，最终这种没杀伤力的武器悬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你干不了就换人！”
王源点头哈腰的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且马上落实，马上去办，他转身走时，褚明看见他抬手擦了一下鬓角流淌下来的汗珠。
再回头看季英章时，他脸色铁青，直直的看着挖的乱七八糟的工地，整个人心口起伏的厉害。
褚明把手搭在季英章的肩膀上，语气和在美国时一样，总是能给予人向上的力量。
“英章，你选择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路，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建医院这种事情不论在哪个国家，难度都是天花板级别的。它总是会冒出你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情，哪怕是一切建好落成开始运作，后期都是如履薄冰的。你这样的情绪可是会伤身啊……”
季英章的脸色终于在褚明的话后缓和不少。
“我知道，褚哥。这半年多了，我以为很多事情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再走，哪知道像炒股似的，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半山腰，山峰上面还有山峰，低谷下面还是低估。”
季英章自嘲似的摇摇头，收起了手边的纸，无不担忧的自责起来：“希望我没有把你拖下水。”
“你？”褚明笑的爽朗：“我也不是满腔热血无处洒的愣头青，我很看好你对这个细分医疗行业的规划，三级医院还是民营这种野心让人动容。我相信你的眼光。既然我来了，那么所有的一切我们一起扛吧。”
小学弟的眼框子红了起来，他强抑制住内心的激荡，把这份感动控制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看着褚明点了点头。
在回程的路上，褚明回忆起来了往事，十几年过去了，画面还是那么清晰。
季英章是个安静的男孩，当时有个他们眼中公认的美女校花追季英章，那时候的季英章不过十六岁，他不理人，也不学习。每天就是听着音乐看漫画书，这种犹豫的气质刺激的一众女孩的青春期激素，誓要看看谁能先拿下这个来自亚洲的小帅哥。
每天身后跟的，偷偷看的，拍他的很多，但是他脾气很好脸上不怒不喜。只是躲着她们，能躲多远躲多远。
褚明侧着脸看着季英章，眉骨鼻锋加上不可多得的唇锋，每一处角度都配合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点都不可能有他这么英俊。
这家伙比自己小五岁，自己虽然也长的还不错，可是有季英章在身边立马就有了对比。
让他有了霄壤之别的感慨，褚明庆幸自己和季英章还好都是男人，如果都是女人，这份容貌带来的落差，还真是让人抓狂。
“英章你的脾气变了很多。”
“啊？是吗？”季英章自己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再说也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压力很大吧？”
季英章搓了搓自己的下颌，点头：“还好，自己做事情有十年了，早就习惯了。还别说，没有抗压能力真的干不了生意这件事，分分钟的能把人折磨抑郁了。抗压这方面我觉得自己是奇才。”
这话自嘲的成分已经达到了十级的标准。他七岁就被老爹从亲妈身边抢走，在季家整整熬了五年。
虽然跟着亲妈没受什么好影响，整天就看着她怎么穿衣打扮取悦老男人。可是在季家更惨，纪家两个老家伙赐给他的冷暴力比一切杀伤力都大。更别说还有关禁闭这种待遇了。
练心，练心。他要自己变的强大。
“行，”
褚明不无担忧的看着季英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