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林鹤依旧没有等到白术回电话。
八点钟，值班医生陆续下班，白班的医生上班。
林鹤需要在八点整前坐在儿保部的脑科诊室里面，当他进去的时候，脑科和耳鼻喉科共用的诊室已经塞满了等待就诊的患者。
他在诊室里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想起，林鹤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五十八分。
“请进。”
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带着孩子挤了进来，女人像是刚哭过，眼睛肿成了核桃，男人也是眉头紧锁。
孩子七八岁的样子，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同时也在打量着林鹤，二人对视一眼，很不放心的神情。
林鹤这两年遭遇了太多这种神情，只要看见大概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无非觉得他太年轻了，主任医师这几个字和他的形象不太搭。
男人把挂号单和病例攥在手里。
“孩子怎么了？”
刚洗完手的林鹤走到电脑桌前，抽出来几张纸巾擦手。
男人没说话，看着他的老婆。
女人抱着孩子坐在了林鹤对面，心疼的看着孩子，又怨恨的瞪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七点钟孩子起床有点闹不想去上学，被他爸推了一把，直接从床上掉下来了，头着地的。吃早餐一直说头晕，我怕出事，就来医院看看。”
林鹤拿出手边的电筒，示意让孩子坐近一点。
孩子看医生都很紧张，被妈妈强行按了过去。林鹤翻看着孩子的头部，没什么外伤，又翻看了一下瞳孔，也没什么异常。
他的手在男孩脸上摸了一下，还是热热的。
“不是推了一把吧？”
林鹤一语道破，看着孩子的父亲，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苦着一张脸把手上的病例和挂号单放在桌上推在林医生面前。
男孩的脸左右都肿了，不可能是摔的，林鹤一摸温度，就知道孩子挨打了。
男孩妈妈默不作声，抱着孩子啜泣。这一哭不打紧，把孩子吓着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好了，管教孩子也要适度，我看着还好。不放心就去做个ct，看看为什么头晕，也有可能是吓的过度紧张，也有可能是震荡带来的。”
一听“脑震荡”三个字孩子的爸爸当场“啊！？”了一声，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吓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稍安勿躁，别一听脑震荡就吓成这样，就算是脑震荡也是自愈的多，更何况我看他还好。记着这个教训吧，动手之前想想钱包。”
夫妻二人变成了正在上学的学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开，医生，我们开ct，做了放心。”
林鹤开了ct单，男人还没拿热乎，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六十岁上下穿着很知性的女人走了进来，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林鹤觉得她眼熟。
他先说了声您稍等，然后简单的告诉夫妻二人应该怎么去ct室，一家三口离开之后，林鹤才想起来一边等待的人正是前一段时间在医院碰见的和白术在一起的阿姨。
林鹤虽然没有接着叫号，门外也等着许多病人，他不能耽误太久。
他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问：
“阿姨，你老公站在怎么样，还好吗？”
向敏连连点头，脸上的神情很放松，说一切都很好，已经在恢复当中了，她这次来是特意感谢林鹤来的。
这话弄的林鹤很不好意思，他还真没帮上忙，而且由于最近接着几台大手术，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之前还打算去心脑血管病房区看看的。
“林医生你没女朋友吧？”
林鹤的手悬停在鼠标上，半天没找到屏幕上的光标。觉得她问的唐突，莫非要给自己介绍什么人，这个目的的人在自己身边太多，他都有些应接不暇。
看着林鹤尴尬的神情，向敏连忙解释。
“林医生别误会，我不是要给你介绍对象，我是觉得你和白老师很般配的，”
一提到白术，林鹤一大早心情就被弄的更不好了。勉强笑着应付一句“是么？”
这时，有人敲门了，患者又进来了，这次是一大家子，姥姥姥爷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带着一个女孩儿，一进门整个诊室被塞的水泄不通。
实在容不下多余的人了。
向敏看他很忙，也不便多说，把东西留下就要走。
林鹤是不可能收东西的，向敏执意要留下来，一推二推的在诊室的影响就不好了，门前听见动静大，也有不少人过来看热闹。林鹤只能让前台小护士追出去塞给她，自己留在办公室里继续接诊。
再热情真切的谢意也抵不过医院的规矩，向敏只能怎么提过来再怎么提回去。
中午的时候，林鹤刚下门诊，就忙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白术的信息，一时间他都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没信号，隔空甩了几下，关机再开，依旧空空如也。
他决定给白术发信息。去食堂的小路上，病人家属神情严肃的穿梭其间，一个英俊的白大褂也没什么好脸色，低头飞快的打字，直到发送出去，他才真正的吐出一口气。
“你如果一开始就是得陇望蜀，应该早点告诉我。没必要耽误大家的时间。”林鹤忍着怒意埋头走进食堂。
正在吃饭的林鹤掏出手机，是白术的信息，喧闹的食堂沉寂在不好的情绪里，再好的阳光也是多余。
他用筷子头挑起一坨米饭，在阳光下热气腾腾的起着白雾，他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商场之外的那个男人。
那人一看穿着打扮就不是个普通人，样貌也很出挑。如果在其他场合碰见这样的人，林鹤心里不会有任何触动，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心失控了，动荡的莫名其妙。
“承蒙错爱很抱歉给你带来了不愉快”
白术学着用手写发了信息，很慢，没有标点符号。
林鹤后悔了，他竟然在一个没见几次面的女人面前失态了。失态是一个人最幼稚的行为，是无能的表现。他十几年前就不会犯这个错误了。
“我妈妈听说你搬到我们小区住，让我给你送一些她包的饺子，所以我昨天打电话给你。刚才我的话不妥，我收回。”
林鹤直到吃晚饭，往住院区走的时候才收到了白术的回信。
“如果人能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谢谢你”
这什么意思？林鹤不太清楚，他也不了解白术和那男人的关系，在没有陷入太深的时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已经多年没有因为这种事情伤神了，挺累的。
他走进自己在医院的值班宿舍，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有伤神的功夫到不如小憩一下，下午还有更多的事儿要去忙。
季英章有些不适应忙碌之中的恋情，白术周一到周五都很闲，周末忙的要命，而自己和她恰恰相反，甚至连晚上都不怎么抽得出时间和她一起吃饭。
但是只要自己人还在江州，不管多晚，他都要去睡她。
这样的日子一晃过去了一个星期了，本来打算这几天带白术去家具店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桌子，一拖也是一个星期，索性自己在网上下单了，直接让毛林过去帮忙接了。
正在家里打扫卫生的白术听见有人敲门，把拖把搭在墙上就去开门。
“你好，白小姐吗？我是季总的秘书，叫毛林。”
白术点头问了一声好。
毛林是个可爱的小男孩，说话彬彬有礼，个子也不高。白术放下应该的防备。
“送桌子的马上就来了，季总正在开会，让我帮忙接一下。”
“我，没有买。”白术尴尬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她还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一张几千块的桌子。所以搬过来后，写字就在小餐桌上，画画就在茶几上。
要不是季英章吩咐是给自己女朋友送过去的，打死毛林也不相信她和季英章是男女朋友关系。画风截然不同，眼前这女孩儿身边应该站着一个戴眼镜的读书人，而不是季总那个风光旖旎，□□无边的花俏老板。
这时正好来电话了，是送桌子的人，接电话的空挡，毛林眼睛向屋里瞟了几眼，季总现在和女朋友住单间儿？信息量太大，他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好端端的华侨城独栋别墅不住……
白术打季英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她有些着急的看着毛林，想和季英章证实一下桌子到底怎么回事。
“白小姐，季总在政府礼堂开会，您中午再确认也是一样的。先让师傅们把桌子给您装好。”
没办法，白术只能为接收桌子做准备，总不能把桌子让人抬回去吧。她往后退了两步，把毛林让进门。
毛林跟着她走了进去的时候，看见客厅房间地板上正好铺了几张白术刚练的字，大小不一，纸张各异，有普通的毛边纸，也有九宫格的练字的纸，还有看着质感挺好的宣纸。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毛林口中默念着。
一句诗句，她用了几种字体反复书写，毛林从小也是学过书法的，好坏自然分得清楚。她这个功力了得，已经带着特别明显的自我风格了。
“颜筋柳骨，”
他如是评价。
“你懂字？”
白术恬然一笑看着毛林，脸上不乏惊讶之色。这个世界的人拿笔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毛笔了。
明明是初冬，她的笑却让毛林顿觉春风拂面。难怪季总会……这么上心。
他正在暗自感慨，送桌子的人已经来了。
桌子不大，周身裹着防撞泡沫，放在沙发后的空挡处正好，直到正式归位后，运输的两个工人才用美工刀小心翼翼的揭开绑在防撞泡沫上的胶条。
当整个桌子露出原貌的时候，白术瞠目结舌。这是明式刀牙平头案，案面平直，整个桌面是整块的花黄梨木，没有榫卯，没有接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