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间枕往忆
“扑簌扑簌·······”
不知道雨夜中是什么动物受惊跳起，唐书砚运起轻功，携了兰珞晴继续向林外奔去。
雨滴凉丝丝飞溅到脸上，兰珞晴感觉自己也晕乎乎的，就这样与年少时的偶像相认——自己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这偶遇的惊喜来得太快。
此时又被她切实搂着一齐奔走，兰珞晴强迫自己专心脚下跟上她的速度，不要再出丑了好，然而心中却是一阵一阵欢喜，自不胜言。
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雨愈下愈大，兰珞晴再忍不住抬眼去望唐书砚，只见她眉眼依旧冷淡，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好似在一笔一笔勾勒她的下颌线似的。
如果这雨能把这画作留在画布纸上就好了。兰珞晴心说。
“别看我，看路。”
兰珞晴被点中了不禁心虚，赶紧转头再凝神赶路。
终于前方幽径一转，一套雅致的庭院出现在眼前。
“哇！到了！”
原来这庭院就隐匿在竹林之中，外人若不知门道极难在竹海中寻见。
一个小丫头赶过来开门，只见二人浑身都湿透了，小丫头忧上眉梢，一边护着二人进屋一边急言道，
“少主金安，这么大的雨可别淋坏了身子，我这就去打热水来。”
“知道了珑月，我们没事的，你去吧。”
唐书砚抖抖身上的雨水，拿了毛巾递给兰珞晴。
兰珞晴一边擦着一边打量着正厅，只见四处墙壁都挂着名家法帖，正前方的案几上放着文房墨宝各式纸笔不计其数，桌旁书卷闲堆放着供人翻看。
四周装饰甚少，只西墙的窑瓶里有几簇娇嫩纯白的芍药花欲含苞待放。
这不像个武林高手的居所，倒像个文人去处。兰珞晴心中轻笑道。
这时珑月置了热水与换洗衣物，两人打理好后已经时过二更。
纵有一大堆想跟唐师姐说的，兰珞晴也只得客随主便先就寝安顿，于是自躺在客房里翻来覆去神思飞扬。
此刻拥着温暖的棉被静听雨声，打落在竹叶上清脆轻敏，飘飘洒洒好不爱人。难怪唐师姐选在这竹林间修这一方庭院，就是闲待着听雨也是自有一番文雅风情。
兰珞晴在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
今日经历颇多，没想到和孙师兄行路途中遭遇恶人相扰，却得唐师姐偶然相助，可谓因祸得福，自己这真是遇上了神仙显灵。
师姐还把她带回了住处，兰珞晴越想心中越是甜滋滋的。
兜兜转转又忆起曾经往事，也是第一次认识唐书砚的时候，那时自己刚入师门不久，年方十三，还是个未行笄礼的小姑娘。那年中秋佳节众师徒欢聚一堂好不热闹。
御苍派是南方第一大门派，因此弟子众多，上上下下六百人有余，难得团聚，众师徒按了礼法辈分依次入座，兰珞晴于是跟着一群小姐妹坐在最后面，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宴会，小孩心性自是欢喜乐意。
兰珞晴记得坐在上首正中的是当年的当家掌门沈念，在东首的是陈尹柯三位长老，居西侧的则是金志明和左涵山两位护法。
关于那九年前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了，唯独唐书砚的部分却清晰如昨。
三巡之后众人已酒酣耳热，兰珞晴也跟着吃了两杯，旁边的姐妹窸窸窣窣讨论待会儿唐师姐将舞剑献礼。
这御苍派的首席弟子自是少年英才，耀眼锋芒，与这般天才人物同门不少人都深感与有荣焉。自古以来御苍派掌门接班人的选任都是才德兼备、能堪大任之士。
自唐书砚崭露头角以来放眼整个武林也难有青年与其比肩争辉，因此门派中不少长辈已将她视为接班人的不二人选多加垂青，唐书砚更是沈掌门的嫡亲爱徒。
兰珞晴早已听闻唐师姐的大名却还未有机会相见，听得小姐妹们这么说，兰珞晴至今记得那在等候中蠢蠢欲动的兴奋心情。
不觉间众人似有默契般都渐声安静下来，一声琵琶如银珠咂破调动了众人的注意力。突然之间一道清俊的白影手执利剑飘立在宴台中间，正是唐书砚，众人皆绷紧了精神。
琵琶声渐次渐浓，音符如溪泉流水清冽迸进，唐书砚也随之开始舞剑。不出三势已有人识出，呀！正是本派苍云剑法的第二十四式——千仞德辉！
知晓些门道的不禁开始有些疑惑，这套剑法是本派的基础剑法，修行过三五年的没有不会的，都能使出个大概，为何选这套而不选更繁复纷呈的呢？
然而剑舞的进行很快解开了众人的疑虑，随着琵琶愈加高亢迅疾，唐书砚手中的剑势也愈发凌厉敏捷！
合着音乐将千仞德辉舞出了气贯如虹之势，时若嘈嘈急雨骤夜落，或如怒江奔腾冷河东，目不暇接之间只见剑势快了两倍！三倍！琵琶愈急剑法愈凌！
只恍若有无数道剑影游龙戏珠，观之妙哉！
一套剑舞下来众人无不心中叹服，越是基础的剑法越是得见真章，试问自己再练个十年也到达不了如此炉火纯青之势，果真是少年天才之辈，不负师门众望。
琵琶曲终收弦，唐书砚随则收剑静立。一时之间竟四下无言，皆沉浸在方才的表演中。
“好！舞得好！”
沈念微笑着执了酒遥祝一杯，众人这才如梦方醒，突然席中迸发出热烈的鼓掌欢呼。
“好！妙极妙极！”
“果真是本派的顶梁之柱啊！”
“今儿真的开眼了！”
“来！来！唐师妹同我喝一杯！”
于是宴会推上了另一个高潮，人声鼎沸，觥光交错，大家又进入新一轮祝酒欢庆。
而兰珞晴晕乎乎还未从那剑舞中醒来，也听不见周遭声音了，只呆呆从人群缝隙中寻那抹白影，见她到了沈掌门身边正推杯换盏，笑容矜持俊雅。
兰珞晴又去望那天上圆月，正是娥黄玉浓，原来美景美人，是这等风姿啊······
竹间雨声更紧了，兰珞晴拿了旧事想着想着，终于朦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