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似是故人归
刚追出店门，兰珞晴来不及呼喊，那女子已行出一里开外，看来是想甩开她，兰洛晴并不罢休，也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月朗星稀，两道轻盈的影子一前一后向城外奔去。
行了约一盏茶功夫，不仅没有追上，反而距离越拉越远，兰洛晴不禁暗自思忖，这人武力看来是远在自己之上，再用不了多久她就将自己彻底甩开了。
然而为什么会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呢，自己以前多在师门修炼，极少出山，如果的确是故人那么大抵是在师门见过。
眼见前方女子的背影越飘越远，兰洛晴心下一急，索性收了脚步憋足力气向她大喊，
“祈月山！”
“祈月山！御苍派！”
那女子闻言果然一顿，也收了脚步。
兰洛晴大喜，赶紧奔上前去，从背后拉住了她的衣袖。
“女侠武功高强，我真追不上了，小女子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突然觉得女侠我似乎曾经见过，才匆忙喊出师门名讳，望女侠担待。”
“你是御苍派的人？”
“正是。”
“方才那男子也是？”
“确是。女侠认识我们的金师父和云师兄吗，他们正在无崖山等着我们相会。”
女子转过身来，只拿目光瞥了兰洛晴一眼。
“粗学滥造，有辱师门。”说罢又提了步要走。
“诶·····！”被人这样当面责驳，兰洛晴促狭之间瞬红了脸，一时无从分辩，又不甘心放过这人。于是只站在原地紧紧拉住她的衣袖，窘迫万分。
三番五次缠着她，那女子多有不悦。若对方是个男人，她早已打将过去潇洒脱身，但恰逢是个女子，一时不好鲁莽动手。
“你想干什么。”
兰洛晴见女子剑眉颦蹙，知道她心下已恼，本是面薄之人，兰洛晴愈加发窘。
然而她想干什么呢，兰洛晴自己也说不清楚。适才这样冒失地追上这个陌生人，是想报恩吗，恐怕她不屑于此，是想相认吗，然而自己根本还不认识她。
一时之间兰洛晴心内思绪万千纷杂扰乱，只呆立在原地。然而千绪万头中确有一条，她只知道不想就此错过这人。
“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女子一愣，并未料到这唐突的发问。
兰洛晴望着她的俊脸，只见那上面怔忪的表情一掠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冷淡神色。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言语。趁兰洛晴不防，使了个转腕就轻巧挣脱，重新提开脚步。
“啊！”兰洛晴突然如被闪电击中心间，这巧致的转腕运力，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了！
“唐书砚！”
“你是御苍派第二十三代首席弟子唐书砚！”
那女子闻声周身轻颤了一下，只背对着她，却依然不言。
兰洛晴喊出了这句话，血气上涌，心脏隆隆地跳。然后在这郊外此刻周遭却静得出奇，沉默如霜冻一样突降下来。
兰洛晴凝视着她的背影，只听见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快的心跳，甚至震得她耳膜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侧过身子，并不正眼相对。
“八年前就没有御苍派弟子唐书砚了。”
兰洛晴急急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你是······你一直是御苍派的弟子，也是我的唐······唐师姐。”
“呵，现在只有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令家族蒙羞，被逐出师门的唐书砚，你放我走吧。”
“不，不是的！”兰洛晴闻言心神俱颤，五味杂陈之间不觉落下泪来。
“唐师姐，你不要赶我走，我相信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我·····我就是相信你！”
兰洛晴一边呜咽着一边攥着她的手腕，仿佛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其实这并不是献媚之言，虽然八年前她只是个未笄礼的孩子，师门内人人都在秘传唐书砚犯了大罪被逐。
兰洛晴刚入师门不久并不了解那桩大案也不了解唐书砚，她只在两年前的中秋师门宴会上坐在众人中远远看过师姐献礼舞剑，自此仰慕之情深埋心间。
这么耀眼的师姐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八年前的她不信，如今她依然未改。
兰洛晴见唐书砚面色沉默冷淡，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索性丢了矜持放开声大哭起来，惊起了林中鸦雀一群扑向澄明的夜空。
这还是兰洛晴懂事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爽快，这么淋漓，在一个几乎同她是陌生人，单方面相识却还未相认的女子面前。哭着哭着她却又想起了更多的伤心事，心下的委屈一波一波涌了上来，于是这哭声更加止不住了。
唐书砚也被这哭声惊住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在她面前如此不顾贤淑地嚎啕大哭，当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还好现在并不是在市井，否则非得惹出一场闲事不可。
无措之间唐书砚望了望兰洛晴，又去瞅那群被哭声惊飞的鸦雀，呜呼哀哉，要是自己此时也能如这群鸟雀一般飞走就好了。唐书砚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终于大河奔涌变成了流水潺潺，兰洛晴慢慢止住了泪水。哭过一场心下莫名畅快许多，只是理智也渐渐回笼了，自己在师姐面前如此放肆，不知她将如何看待，兰洛晴悄然红了脸。
适才自己哭的时候师姐并未阻止也并不安慰，甚至没有趁她哭的时候丢开她，只默默立在一旁低首沉默，这人真奇怪，要是旁人看见还以为是师姐欺负了自己呢。
思及此兰洛晴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啊·····”觉察到此刻的笑万分不合适宜，兰洛晴赶紧拿手帕抵了嘴避开头去。
唐书砚望着她更是莫名，为何哭过之后一会儿扭捏一会儿轻笑，难道是哭甚伤身，有些癫狂了。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心内所想，于是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月色悄悄东偏，一片浓密的云雾慢慢遮浑了这澄明的天空。
嘀嗒嘀嗒，不一会儿春寒小雨飘将下来。唐书砚抬头望着这纷落的雨滴，又想起适才那场无由的眼泪，心中一小块地方终于妥协。
“你·····要不去我那儿先避避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