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异变

    这几尊魁梧的天王像，头部并非怒目圆睁的庄严法相，而是组织增生的鱼头，灰暗呆滞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被烂肉糊住的鳃部一高一低，好像是在呼吸。天王像身上原本光鲜亮丽的甲胄也是污损不堪，他们手中的法器也变成了血肉的组织残块，招呼着向我们身上袭来。

    我们费了半天力气终于将山门打开，几人跨过肋骨做的门槛，终于走到了外围，望见不远处的牌坊，而这时牌坊背面赫然写着“唯死可求”四个楷书大字。

    而山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也开始活动起来，摇头晃脑好像久睡方醒。虽然周围依旧十分昏暗，但我依稀可以看出，两只狮子的颜色也不再是我们先前看到的青灰颜色，而是变成了带有蓝绿色光晕的肉体粉色，狮子们头上的圆形鬃毛直接变成了一个个头型的肉瘤，而肉瘤上又长着和头部相似的五官。而狮子们的面部变得更加狰狞，眼睛变成像是花朵一样的形状，而花蕊状的东西像蛇信子一样不停跳跃闪烁，至于它们的脸部，像是腐烂许久的烂肉，从鼻梁向下呈现一条一条的形状，这些肉条还在不停扭动，像是蚯蚓被缝合在了两头狮子糜烂的脸上。

    公狮子脚下的宝球是一个好几个人头捏碎糅合在一起的肉球，而母狮子所逗弄的幼狮是一个身上长满狮脸的剥皮动物，那动物的脑袋却是一个扎着发髻的男人面相。

    前方是两个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怪异狮子，后方是四个全副武装的鱼头天王。我们四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

    我们正想着对策，一条从胯部截断的人腿从身后丢来，差点砸到柴秋月的身上。

    “四位天王手下留情！”玄霄宫内传出一声请求，分不清是避丹还是纳源。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们回头看去，原来是已经没了人形的避丹追了上来。

    避丹顶着脖子上的一堆扭曲的烂肉，走到我们身边，用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发声器官和我们说话，“几位想去便去，想留便留，不必如此匆忙，这样反倒惊动了观内的这些庇佑。”

    我们将信将疑地看向他，避丹一挥章鱼腕足形状的拂尘，“觅德、觅仁，回去休息吧。”

    两只石狮子听到避丹的命令乖乖回到自己蹲伏的位置上不再动弹，连看都不再看我们一眼。

    “请。”避丹将手中异型的拂尘向我们前方牌坊的位置一指，转过身去进入山门不再理睬我们。

    伴随着玄霄宫红色的大门再次关上，听到声音的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玄霄宫是和李寒天遇到的藏圣观一样的慈善地方，没想到这样凶恶，不知道在这里丧生了多少过路的求生者。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们就将我们随随便便这样放了，难道是瞧不上我们几个人吗？不过还好，虽然折腾了一番现在又狼狈地逃出了这里，至少现在填饱了肚子还能再继续走一点路程，这也算是值得庆幸的一点。

    就在我招呼着桑笑笑几人不要过多逗留，趁现在有力气赶紧上路，我却发现我的同伴们身上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异变。

    桑笑笑原本白皙干净的皮肤像是被人剥去了一样，只有血淋淋的肉体穿着衣服站在我们面前，头部三分之四的地方也扭曲成了别的形状，好像她的头皮下面被塞了半个猫科动物的头骨。桑笑笑的两只手一只变成了木偶手臂，另一只变成了一堆捆扎在一起的废弃金属管。

    赵子豪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头颅，大的那个仰头看着天空扭曲的图案，眼神痴呆涣散，嘴巴张开口水还从嘴角不停流出，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小的那个挂在脖子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手里是那本人皮的《夜路圣经》，已经和他的右手长在了一起。

    而柴秋月现在在我眼里既不是红发也不是黑发，她是一个骷髅，三个眼眶中间那个放着一颗白色的石头，下颌的骨头也不见踪影。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段白花花的肠子，身上的黄色道袍变成了一条被染了黄色的完整人皮，已经紧紧裹在她身体的骨头上，似乎长在了一起。

    毛骨悚然的景象让我好奇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一副模样，我赶忙伸出双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而我的双手已然变成像是蛙掌一样的结构，厚厚的掌蹼使得五指难以分开，艰难地摸索出身上的手机，通过屏幕中的倒影，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脸上涂满了白的吓人的油彩，还被擦了僵硬的腮红涂了红红的嘴唇，和那种祭祀用的纸扎人如出一辙，但是脸颊上又有两簇好像鱼鳃的器官在一开一合。

    我感觉自己真的疯了，如果没有疯眼里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世界？但是我感觉自己又没有疯，因为我还能思考，还能想起过去的事情，甚至还能理一理我眼中夜路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世界观。

    可是我的同伴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前一晚来到玄霄宫之前大家还都正常，为什么休息了一晚上全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抱着自己像是纸片粘在一起的脑袋跪倒在地上，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突然变得这么糟糕，三个相互依靠的同伴全都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算回到夜路遇到其他幸存者，恐怕也会把我们当成夜路奇物杀掉吧？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我忽然想到前一晚纳源给我们送来的饭菜，是不是那些饭菜有问题？尤其是那盘素菜根本不是我们常吃的东西，难道是那顿饭导致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吗？想到这里我转身跑向玄霄宫的山门，用力地敲打朱红的大门，想要这些道士们给我一个说法。

    但是里面那些道士像是听不到我的叫喊和砸门声，久久不来应答。

    “何凯……”我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回过头去，发现是变成柴秋月的骷髅在叫我。

    “你还能说话？”我有点惊讶，“你现在还好吗？”

    柴秋月的骷髅不再说话，径直走过来拉起我向牌坊走去。

    她走的飞快，终于我们二人在牌坊“唯死可求”四个字下面站定，柴秋月一把将我推出门去，我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头一下子磕在路面上，眼前最后晃过的是……

    牌坊正面的四个烫金大字，“登天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