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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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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把我说的那么高尚,我更多是因为看穆元宁不顺眼,想报复她罢了。”

    江舟见道:

    “此事我定为姑娘办到。”

    江舟见又恢复了一派清雅的谪仙模样,仿佛刚刚那一声心焦又充满悸动的“岁盈”是两人的梦境。

    二人静静站立,对视一眼,眼中是无声的默契与笑意。

    直到一滴鲜血从江舟见的手掌滴落在地。

    “你的手!快拿药!”

    岁盈一个激灵,像被烫到一般,拽着江舟见就去找药。

    “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再弄伤自己,我还不如一刀了结你,省得看着心烦。”

    江舟见由她拽着自己小跑两步,也提出要求:

    “那你也须保证,不会再像今日一般冒险。”

    “保证保证我保证。”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梁丘飏冲进屋时,奉旨而来的太医正在为岁盈诊脉。

    年迈的太医院院首一手仔细把脉,一手写着药方。

    梁丘飏开门的动静吓得老头抖了三抖。

    “少将军。”

    岁盈抱歉的对太医笑笑。

    “县主身体并无大碍,吃两服药,休息几天便无事了。”

    “多谢太医,闻月,替我送送太医。”

    屋内无人后,梁丘飏才开口。

    “这次你不要劝我,就算告到太和殿,我也要让穆元宁认罪!”

    岁盈无奈地说:

    “你又不上朝,没有旨意,连宫门都进不去,如何能告到太和殿?”

    “父亲可以,我去求父亲,镇南将军府的女子怎能让人如此欺负!”

    “此次上京,皇帝本就因淩国异动怀疑将军,我们多番隐忍,不就是为了让你和将军能顺利返回南境吗。”

    “有的事能忍,有的不行。”

    梁丘飏不改初衷,语气坚决。

    “盈儿,你是否从未把我和父亲当亲人?”

    岁盈一愣,否认道:

    “胡说什么,将军给我栖身之所,授我识文懂礼,我自是把将军和你当作父兄看待。”

    梁丘飏听到“把你当兄长”,心中苦涩,强忍下情绪说道:

    “真的当作亲人,怎么会时刻把‘连累’二字放在首位?甚至太医都来了,你还不肯将今日发生之事告诉我与父亲。”

    “盈儿,温茹放肆骄纵,心肠歹毒,可她有一点我却很羡慕。”

    “什么?”

    岁盈不明白,当作亲人才怕连累他们,这不是很正常吗?还有温茹,梁丘飏一个男子,羡慕她做什么?

    “我羡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家人所疼爱着,因为知道有人护着,所以才有恃无恐。”

    “盈儿,你何时才能明白,你是我和父亲的家人,你不用时刻把‘报恩’‘连累’放在心上,莫说你没有错处,就算你有错,我和父亲也会护着你。”

    岁盈被梁丘飏的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

    梁丘飏说得没错,她从未把自己置于一个能够被疼爱和呵护的角色。

    对她而言,梁丘父子是恩人,是“有条件”的家人。

    这个条件就是,她不能因为自己,让梁丘父子处于危难之中。

    岁盈回想起她对太子说的话。

    她说,无所求就能无所畏惧,其实不仅是无所求,更是无所牵挂,她独自一人走来,便也独自一人走去。

    她可以为了报恩,为了不让梁丘父子为难,忍下对自己不公的事。

    可她不知道,在梁丘飏看来,这反而是她的疏远和客气。

    若说这一点,梁丘飏确实不如他的父亲了解岁盈。

    梁丘靳清楚得知道,岁盈过去所受的伤痛,不会因为过了几年平淡的生活而忘却。

    所以梁丘靳不强求,她本就是风雨中挣扎着破土而出、深深扎根的大树,永远不可能成为攀在树枝上的娇花。

    “少将军,你说的我都懂,可这是你理解的‘我应该有的亲情’。”

    “换句话说,今日若你是我,你会让将军去找皇帝鸣冤,用镇南将军府的安危换自己一人畅快吗?”

    “我”

    这下换梁丘飏说不出话。

    “温茹确实好命,有一双事事给她兜底的父母,以至于她自信过了头,以为什么都可以不用考虑。”

    “如今她身在牢狱,你再问她,她难道会说不曾后悔?难道不会担心连累了父母?我是不信的。”

    看到梁丘飏沉默,岁盈柔声道:

    “我知你和将军会为了我与皇帝争辩,只为给我求一个公道。可你也该知道,我绝不会让你们这么做。”

    “表达亲情的方式有很多,何必拘泥于哪种。”

    梁丘飏坐在椅子上,垂着头闷声道:

    “我说不过你,从小我就说不过你。”

    岁盈笑了,说:

    “那就麻烦从小就说不过我的少将军,帮我去小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再拿几个酸枣糕过来,那老太医开的药一看就很苦。”

    梁丘飏无奈地笑笑,罢了,反正他总是拿她没办法。

    即将踏出门时,梁丘飏停下脚步,没有转身,道:

    “可是盈儿,就这样放过她吗?”

    岁盈看着梁丘飏站在光下。

    边塞的风很利,他的眉目如被风削过,勇毅又果敢。

    不知何时,那个陪着自己翻墙爬树、看账打瞌睡的孩子,早已长成眼前高大俊朗的少年郎。

    时刻把保护自己当成责任。

    岁盈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又充满力量。

    “当然不可能。”

    次日,皇帝下旨。

    礼部尚书温翰之女温茹,串通宫人,谋害宗亲,攀咬皇室,罪不容诛。念其父多年劳苦,罪不及族人,温茹杖责四十,削发为尼,城外尼姑庵安置,再不许入京。

    温茹没能撑过第十五杖,死在了宫里。

    宫人依旨,打完了四十杖才停手,温茹的尸身都被打得伤可见骨,惨不忍睹。

    温夫人数度哭晕,跪在宫门口求圣上开恩,她愿替子承担刑罚。

    皇帝以温夫人所求不合理法为由,将温夫人送回了温府。

    温翰去接温茹的尸身回府时,得了旨意的宫人拦在门口说,监督温茹削发,于是温翰含着泪亲手剃下已故女儿的长发。

    温茹的棺椁被葬在城外尼姑庵旁的山头上,没有入祖坟。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道旨意。

    镇南将军义女褚岁盈,澧兰沅芷,机敏蕙心,端庄持重,明理成德,承陛下圣谕,特封为郡主,位同亲王之女。

    岁盈接旨后,向着城外尼姑庵的方向遥望许久,到口的话终化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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