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裴榆落水
折腾这一遭，夜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裴榆再次只身一人走着夜路回去营地。天子山草繁树茂，一些没开放的道路白天尚且难走，更别说夜里。
裴榆又不是野兽，没得洞察夜色里一草一木的好视力。如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这丛林中。
好在这条路不远。
昏暗的夜色里，前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一个洞。有人举着火把向裴榆的方向走近了。
“裴姐姐！”
姜照臣人未至声先行。清脆的少年音里夹杂了些担心，他小跑到裴榆身边。
“你怎么来了？”裴榆倒不是很需要人来接自己，这两里的路，一向识方向的她摸着黑也能勉强走回去。
姜照臣跑得有些急，微微喘着粗气，一双灵动又蛊人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榆湿漉漉的发丝和不太合身的黑衣。
“下午找裴姐姐有些事情，下人回道你不在，我用饭后再来寻，姐姐又还没有回来。担心姐姐在这郊外不安全，才来寻的。”姜照臣说道。
其实他今日下午才从其他同僚那里得知裴榆和庆养濂的关系。
裴榆幼时入永寿宫，不光是和伍皇后身边的前太子庆炬安和太子伴读相熟，也与二皇子庆养濂有些交情。
与其是交情，不如说是庆养濂有意接近裴榆。裴榆的父亲裴无妄当时战功赫赫，膝下又只有裴榆一个女子。
外头打仗的将军命都是在一天算一天的。若是裴无妄哪一次没能回来，那按朝规，所有的功勋和封赏都会落到裴榆这个独女身上。
自然庆养濂和裴榆就走得近，时常带裴榆出宫玩。直到裴榆因为宫变离开长安那会，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对自己顶好顶好的二殿下的。
八年前又回到了长安，无了伍皇后的招抚，又得了皇帝对裴家的猜忌，裴榆的待遇一落千丈，之前对她要好的朋友也都冷眼相待。
唯有庆养濂还是那般将她放在心上，十四岁的裴榆对庆养濂的情感越来越同小时候不一样。
终在有一次夜里，裴榆和庆养濂再次出入万朝锦花楼观戏。二人皆像往常一样酌酒吃宴。
唯一反常的是裴榆这回请退了无关的歌姬与小厮。裴榆画着当时长安女子最盛行的妆容，坐于庆养濂身边，不断地给他斟酒。
见庆养濂已醉态九分的时候，裴榆悄悄地问庆养濂：“你究竟是为何这般对我好？”
庆养濂晕着脑袋，一手托着脸，支在檀木矮桌上，醉意地道：“你我相识一场便是缘分，本王爱对谁好就对谁好何故要向谁交代？”
说着食指勾起裴榆鬓边的一缕发丝玩弄起来。
“那那我若是想嫁个人呢？”
庆养濂哼笑一声，醉意后的眼眸泛泛生情，裴榆感觉他真的爱惨了自己！
“相识那么多年，本宫又长你八九岁，自然算个兄长吧，到时候的十里红妆，我能给你添上一笔。”
“啊？”裴榆一时有些不明白，有些慌张，撒娇地挤到庆养濂身边，最后又觉得不够亲近，她扒开庆养濂的手躺在庆养濂的盘着的腿上。
庆养濂向后坐了几分，给裴榆腾大些空间。带着有些嗔怪和无奈的语气道：“干什么，你还小啊？要远嫁？舍不得？”
裴榆仰着注视着庆养濂的有些醉红意的面庞，眼眶里擒着薄薄的泪水，语气有些哭腔地说道：“不是啊，我我想说的那个人是是”
庆养濂人是有些醉了，但这一刻，他怎么会猜不到裴榆想说什么，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变了。
酒已醒了大半的庆养濂马上扶起裴榆，自己站了起来。
“不会是我吧”
想到自己昨夜刚将裴辛和裴嘉推荐给皇帝，庆养濂就觉无比可笑，他不是在笑裴榆，是在笑自己。
“是。”
在裴榆眼中不明所以的一阵苦笑之后，庆养濂方才开口道：“裴榆，你若是将你父亲的所有家产和部曲，以及弟弟妹妹，啊不，应该是把本宫看作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一切依着我，顺着我，你便能嫁我。你可做得到？”
裴榆犹豫了，因为庆养濂不计她的处境依旧待她如以前那般，她才心生好感，觉他是个爱她本质的人，方才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但对方提出这些的时候，她就已经做不到嫁他了。
庆养濂见她犹豫，却正合他意。他长舒一口气，摆摆手道：“今夜不早了，我还别的事，先走了。”
之后庆养濂不再遮掩自己所做的对裴榆不利的事情，甚至有意放大那些。
裴榆本就是少女一时的春心萌动，没半年就将对庆养濂的爱意忘掉了，以至于庆养濂心中越想越气，那个曾经还在自己这里撒娇的娃娃，转眼就变成清冷美人，竟丝毫不念旧情了。
姜照臣知了裴榆的这么一段经历后，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生出了厌，但也是藏在心底，并未表现出来半分。
裴榆拍了拍姜照臣的脑袋：“照臣有心了。”
“裴姐姐这是上哪去了？衣裳全都打湿呢？凉不凉？”说着准备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裴榆披上。
裴榆立刻阻止他，摇摇头道：“我不冷，复习了一下游泳。”
姜照臣：“校尉这个官要当的这么努力吗？？”
裴榆忍不住笑出声，叹口气道：“一起回去吧。”
暗处躲着护送裴榆的带刀侍卫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