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身死魂灭
“啊!!!!”
“谁来救救我们!”
有人逃跑哭喊,祈求救赎。
天空翻涌起墨色,酝酿着一场风雨,周遭萦绕的刺鼻血腥气让人几欲作呕。
无人窥见,暗处一道身影在某一刻身姿趔趄,险些跌落云端。
信仰之力破碎,她抛弃了自己的信徒,信徒也抛弃了自己的神明。
反噬的痛苦瞬间袭上心头,四肢百骸穿来如虫蚁啃噬的钻心之疼,如跗骨之蛆,永不消散。
而在世人苦苦哀求之时,天空剧烈晃动,惊雷闪过,破开厚重的云层,紫光洒下。
世人的祈求得到回应。
世间之神降临,皱眉看着这宛如地狱的一幕,他们本不该插手,就连秩序之神都静默不语,就更不会有旁人多言。
直到现在,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岁晏几乎屠戮了一座城的人,天地已经要到承受不住的地步了,他们不得不插手。
神光洒落,世人雀跃,手持不同武器的神子神女凌空而立,他们似乎见到了希望。
岁晏看着那些神,嗤笑起来,目光扫过一众人,却没看见熟悉的面孔更是冷笑不止。
他不过是想要求生而已,他有错吗?
世道不公,他便屠了这些神。
岁晏萧瑟地笑着,笑声似鬼厉低诉,让人心头生寒。
众神皱眉,下意识便见地上的人纵身一跃,极速向他们冲来,皆是一惊,迅速闪避。
妄图屠神者,不常有,更别提一个凡人。
可少年偏要做这第一人。
天地因为这巨大的波动牵连骤然失色,世界恍如陷入了静止,唯有风声依旧狂躁地呼啸,血腥气浓重得犹如实质。
一场纷争惊天动地,山河如时间之流划过的细痕之中的景象一般开始破碎,天地欲倾。
一道冰冷而缥缈的嗓音恍如从时空深处传来,让澜珠身体僵硬。
“诸神令,诛杀屠神者。”
澜珠的手指颤抖,比起眼前血海滔天的情景,这简单的一句话更让她遍体生寒。
赠与少年的绳索早已断裂,而她失约了。
听着少年破碎的呼救声却无法上前一步,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这一步,澜珠掩面而泣,她纵使有通天本领,也无法拯救这个少年。
“诸神令,诛、杀——屠神者!”
“轰隆——!”
脑海中的神令伴随着一道轰鸣雷声同时炸响,澜珠震颤着心神,抬眸看去,血海之上有神子坠落,化作流光消逝。
少年做到了,他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屠神的凡人。
可这不值得赞扬,甚至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诸神的威严不容侵犯。
同僚陨落,苍生丧命,世界毁灭,这一切都在逼着澜珠做出抉择。
少年被献祭,她被困原地,无法救少年,只能选择旁观,可现在,诸神令下,她不得不杀了少年。
内心传来前所未有的痛苦,比那反噬之力还要痛上千万倍。
澜珠颤抖着抬起手,冰蓝寒晶打造的弯弓流光溢彩,刺骨的寒意让澜珠攥住弓箭的手用力收紧,看着下方的惨状,慢慢抬起了弓。
弓弦收缩绷紧,可素来以箭术闻名的澜珠几乎要握不住弓,瞄了好几次才将箭尖对准了那人。
命运重叠般地,她最终还是亲手用琉光射箭穿透少年的心脏。
血色瓢泼之间,挺拔的身影猛然一缠,心脏处被穿透的刺痛让他痛苦地吐出血,寒气侵蚀着他的身体,迅速冻结他浑身流动的血液。
岁晏僵硬住躯体,颓然地笑着扭头看向箭射来的地方,俊郎的眉眼被血色染得冷硬,少年的眼睛也早已没了纯真无邪。
澜珠眼尾赤红,缓缓收弓,唇边启合,“对不起……”
晶莹的泪垂落,当空化作颗颗明珠,亲手杀死岁晏,她愧疚,难过,痛苦欲绝,甚至不敢到少年身前去见他。
少年苦苦支撑的身体最终还是泄力地倒塌,仰头望着上空,心中只有无限地怨恨。
求生者,求生而不得,求死者,亦然。
他只是想活着,可让他活着的唯一理由也抛弃了他。
岁晏缓缓闭上眼,余光之中,一道高不可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向了他。
可他不想在看她了,他等了她那么久,她都没有来救他,甚至是她亲手夺走他的生路。
“对不起、对不起……”
澜珠拥住岁晏狼狈又破碎的身体,双手几乎不敢用力,更是泣不成声。
岁晏疲惫地睁开眼看着她,“我……恨你……”
每说一个字,少年口中便涌出无数鲜血,澜珠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可他还是无比坚强地吐出三个字。
他要让澜珠痛,让澜珠永远记住,是他亲手杀了他。
他本可以躲开,但他不想,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理由都已经抛弃了他,他还怎么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对不起……”
澜珠此刻除了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是她对不起他,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起他。
冰灵之气弥漫,岁晏痛苦地嘤咛,澜珠视线被泪水糊住,几乎看不清少年的脸,听见这痛苦的呼声,惊得不顾一切地用神力逼散那寒气,让少年不那么痛苦。
可岁晏想让她痛苦,他皱着眉平缓着心脏的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澜珠的手腕放进口中费劲地咬,直到咬出血来他才松口。
浑身力气耗尽,他很累,想要闭眼,“澜珠,记住……我的痛……”
少年一字一顿,极为费劲地说完后丢下了这个令他痛恨的世界。
闭眼之前,他在想,不是这个世界不要他,是他不要他们。
手腕刺痛不已,澜珠哭得不能自已,她控制不住自己心脏的疼,地上落满了珍珠,洁白的珍珠沾上了岁晏的血。
天地寂静,在少年死亡的那一刻,世界已经停止了毁灭,无人出声,只静静看着这一幕,耳畔唯有那个高傲的神女抛弃一切形象地痛哭声。
慢慢地,少年的身影在澜珠怀里消散,化作飞烟,风一吹便散了,怎么抓都抓不住。
少年一死,便是身死魂灭,世间再也遍寻不到他的踪迹。
这是让澜珠最痛的地方,她无法找到他,更无法为他聚魂,她什么都做不了。
澜珠掩面痛哭,放纵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随那墨海翻涌跌宕起伏。
岁晏要她记住他的痛,她记住了,永生永世都会记得。
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