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不想死
岁晏被推得踉跄，差点摔个跟头，稳住身体后安静地跟着他们下了摘星台，对少年来说，每次下摘星台就是为了取血试药，这一次虽然时间不对，但应该也差不多。
他唯独不知的是，他走向的是既定的死亡。
摘星台下的皇城生机盎然，和只有白雪的苦寒星台格外不同，但少年早已经对这些他曾经见之极喜的东西失去了兴趣，他只想等到那个神女的到来。
一路接受着众人怜悯而又嘲讽的目光，岁晏被推上了圆形高台，他平静的目光中终于浮现疑惑，不解地看着下方的人群。
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岁晏心里闪过慌乱，藏在宽袖下的手不安地紧紧绞在一起，抚摸着手腕上的细绳，感受着一股凉意又稍稍安了心。
他站在台上，高出世人一头，寻着光向下看，人群翻涌如海，密密麻麻的人头铺向远处，变成黑暗的一点，场面恢宏而盛大。
不知从何处传来悠远而绵长的古调，像是亘古之诗，伴随着阵阵击鼓之音，万民下跪，身着血色绯袍的人蒙着白色面具跳着祭祀舞跃上高台。
他们在欢呼，在雀跃。
岁晏被包围在中央，心跳如鼓，伴随着乐声和鼓点而向下沉，他的脸色变白，很不安。
危机的意识让他步步后退，那些人口中的呓语更像利刃般锋利扎入他的心脏，刀刀见血，千疮百孔。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这些人为什么要他死
岁晏想要逃跑，他不想死，他还有人要等，他怎么能死
当机立断，柔和的白光总在体内涌出，化作护盾保护着他，他转身往高台之下逃去，破开层层围堵，一跃而下。
喧哗，惊慌……
岁晏恍若未闻，他直直望着远方的出路，用尽澜珠教给他的一切自保手段想要求得生路。
他不想死。
强大的求生欲让他一路往前，像是所向披靡一般，岁晏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庆幸的笑，他看到了生路。
身体几乎力竭，竭力的躯体止不住地颤抖，但岁晏却依旧鼓足所有力气往前跑，他的衣角被人扯裂，跑得狼狈至极也不曾停下。
就在他即将逃脱之时，一道寒光击碎了他的希望。
肩胛骨碎裂的剧痛让他，身体倒飞出去，瞬间被翻涌的人群湮灭，他们将他围住就像抓囚笼之中的鸟儿一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折翼的他，拳脚相加。
最后，几乎丢了半条命的他他被人拖着往祭祀台上去，地面粗砺的沙石疯狂摩擦着他的肌肤，血色蔓延一地，从远方一路拖向高处。
熟悉的力量波动让岁晏震惊得愣在原地，甚至忘了反抗。
许久，他回神，不敢置信地仰望苍穹，这股力量似乎是她的。
岁晏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是她一定是他感知错了!
猛然正神看向周围的人，他的眼中取而代之的是极度不甘，他疯狂挣扎着，“放开我——!”
“放开!”
没人理会他的愤怒与疯狂，他的叫嚣像是只是无能狂怒，挣扎之间，他挣断手腕上绑着的细绳，抱着一丝期待。
“放开我，我不能死!”
“砰——!”
身体猛然被人用力摔在台上，骨骼断裂，血色，触目惊心。
但不会有人同情他，那些人都是冷漠的旁观者，甚至是帮凶。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岁晏眼里的光逐渐破碎，他从未觉得这个世界值得期待，直到遇见那个一身的神女，她带他看遍世间，方觉此间美好。
纵使人人厌他，恶他，他从不生怨，因为神女宽宏仁慈，所以他也学着宽以待人。
可如今血液流逝，让他的体温迅速下降，冰冷的感觉更让他害怕，他畏惧死亡，祈盼有人救他。
“救救我……”
少年破碎地躺在祭祀台上，周遭的古乐之声讽刺刺耳。
“救救我……我不想死……”
“不能死……”
失温的感觉让他蜷缩成一团，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但他固执地不肯闭上眼，他在等待。
时间流逝，始终没有人来救他，岁晏眸中的光彻底破碎，不会有人来救他，他被放弃了。
少年的呼吸变得缥缈，他看着那炫丽的舞姿却不觉欢喜，人影交错间，他的目光虚无，穿过人潮汹涌投降远方天际。
死亡的濒临似乎让他看到了天际之上的各个神灵，包括冷眼看他死亡的神女。
冰凉的泪从眼角滑落，带走少年的不甘和怨愤。
不是说他们很快就能见了吗？
不是说不会再让人伤他吗？
不是说只要绳索断，不论多远都会来见他吗？
“骗子……”
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是祭品，献给神魔和这个世界的牺牲品，死亡之际，少年的心底猛然浮现滔天怨恨。
过往的一切在他眼前浮现，被人欺凌，取血试药……还有被欺骗。
为什么要骗他
少年忽地笑起来，笑声很轻又很低，压抑着悲戚与怨怼。
无尽的怨气包裹着他，明明血液在迅速流逝，可恍惚间他却仿佛被沸腾的血海包裹一般，滚烫炽热又无比痛苦。
撕心裂肺的痛意让少年身体猛然抽搐、扭曲，发出刺破云霄的叫声，这一声惊得祭祀的人一跳，舞步被打乱，以此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人惊惧胆颤地看着被冲天怨气包裹的少年，慌乱地退开，下一瞬，眼睁睁便见本该已经死了的少年居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血色姝丽的唇中溢出阴冷沙哑的笑，阴翳的气息令人窒息，恍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少年浅色的狐狸眼被浓稠的墨色污染，看着周围的人发出一声狞笑，紧接着身子一动，转瞬间便冲进了人群。
血色翻涌，人头落地，人群惊散，如同被惊动的鸟轰然散开，而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已经开始，无人能阻挡少年的前进，他就像冲出禁锢的刀，锋利收割人命。
对于岁晏来说，他沉浸在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中，既然所有人都要杀他，那他为什么不能反杀他们呢
希望破碎的岁晏此刻丢弃自己的信仰，踩碎自己曾经愚不可及的天真，手起刀落地斩杀数人。
恍如魔神的少年强硬地将这些人施加给他的痛苦报复回去，双目变得赤红，他已经陷入疯狂和魔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