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救世的祭品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少年的祈求得到了还愿，他有了一个陪伴他的人，是那个尊贵的神女，他更有了一个名字。
他叫岁晏。
冬青树上挂凌霄，岁晏花凋树不凋。
摘星台上风雪肆虐，天地亦恍如失色，而唯一的色彩便是这一身顽强不屈的紫衣少年，昭显着唯一的生机。
如今这里又时常多了一道蓝色的身影。
少年的日常从每日枯坐在高台之上等待着每月十五被带下摘星台取血，变成了每日静坐着直愣愣地看着天际出神，等待那位神女的到来。
或许是一天、两天，甚至是一个月、一年……
少年总是静静等着，而他的神女总会在某一时刻来到他面前。
她会带他离开这方寸之地去看塞北的雪，去瞧江南的雨，会教他术法，让他有自保的能力，也会不厌其烦地给他变戏法，用术法替他编织美梦。
岁晏从未觉得生命如此美好，他开始贪恋这般时光。
见过光的人再难溶于黑暗，他不再甘于沉寂于摘星台上做个无知无觉的祭品，他要挣脱束缚，走到神女的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卑微的信徒祈求神女片刻的垂怜。
琉璃灯暖，雪影融融，佳郎独处。
岁晏怀里抱着一盏兔子花灯，灯芯早已烧断，花灯不会再亮，但他仍不忍心丢弃，反而将其保存的很好，时常抱在怀里就像在抱真兔子一般。
摘星台上除了他，没有其他活物，连兔子都畏惧高台的严寒，根本活不下去，这个狭窄的世界，只有他在顽强求生。
“阿晏。”
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叫声被寒风卷碎，但岁晏还是耳尖地听到了，眼睛绽放璀璨的光芒，比那琉璃灯还要辉煌，他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奔向澜珠。
其实，早在澜珠现身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了那细微的声响，岁晏很高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你终于来了!”
少年眼里的兴奋与期待太过灼热，蒙蒙风雪间烫进澜珠心底，让她刺痛而闪躲般地扯开眼。
澜珠神色疲惫，脑海中盘旋着神台上诸神的言论，再望向岁晏的目光带着纠结与难过。
“澜珠，你的心乱了。”
“神女动情，天诛地灭。”
“他是个凡子，更是个血脉污秽的凡子，你和他走得太近了。”
“你可以怜悯、慈悲，但不能私心扰乱命数。”
“他是命定的祭品，诸神之战方平息，这个世间依旧濒临毁灭之际，破碎的命运之轮，承受不住再次毁坏。”
“他会死，远离他。”
……
太多了，这样的劝诫与警告之声太多了，澜珠一闭眼就能听见，神的责任不是救世吗？他们身为神灵不是哪怕身死魂灭也要挽救苍生吗？
可苍生也包括那个他们口中血脉污秽的少年，就因为少年幼时不慎染上魔血就该被选做祭品吗？
甚至现在要将救世的责任放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少年身上
澜珠不明白，她想不通。
此刻的岁晏太过高兴，根本没有察觉到澜珠眸底一闪而逝地异样之色，只兴高采烈地自说自话着，即使没有得到澜珠的回复也乐此不疲。
几近一年未见，岁晏又长大了不少，轮廓越发分明，眉眼慢慢褪去稚嫩，变得更加精致明朗。
少年的变化，一点一滴地都被澜珠看在眼里，岁晏这个名字是她起的，她的岁月漫长，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是她陪着十来岁的少年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看着昔日稚嫩又无望的少年变得明朗意气，而今，却要看着他走向既定的命运，这让她如何忍心
她要亲手折断那棵冬青吗？
耳畔，少年的声音渐息，澜珠慢慢回神侧目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着她坐在台阶上的少年，目露疑惑。
“怎么不说了”
岁晏静默片刻，一双晶亮的狐狸眼小心地打量着澜珠的神色，“你是不是太累了，我吵到你了吗那我不说话，你安静休息。”
少年说着，连忙捂着嘴，睁着一双狐眼望着她，眼尾被寒风冻得有些微红，澜珠有些心软，她摇头，“没有吵到。”
轻柔着岁晏的头发，澜珠从唇畔扯出一抹浅笑，“继续说。”
岁晏低着头，又忍不住抬眼悄悄打量澜珠的神色，见她笑了立即放松下来，扬起笑继续喋喋不休。
摘星台上苦寒无人，他憋了太多话想说，总会自言自语，后来养成习惯，下意识就会对着摘星台下那些新奇的花花草草说话，被旁人看见了都会将他当做疯子，晦气地远离他。
那时候内心脆弱的少年伤心了很久，不敢在继续自言自语，每次都会往心里憋，直到遇见澜珠，他会将自己的事都告诉澜珠，哪怕是无聊。
澜珠看着岁晏的笑，这回她认真倾听着岁晏说话，时不时耐心地回上一两句。
时间流逝得很快，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取代暗沉的夜，也意味着，澜珠又要离开了。
“你……”少年目露不舍，踌躇着。
澜珠驻足望向，清泠的眸子中被照得有些，少年在那目光下鼓足勇气地问出声，“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澜珠愣住，她也不知道，诸神对她和岁晏见面的事很排斥，他们怕继续下去，澜珠会生出私情，干扰岁晏的命数，所以这一次，澜珠是偷溜出来见他的。
下一次
或许很难。
但澜珠对上岁晏期盼的眼神，喉咙干涩地无法说出来，只遥望着他身后的虚空，“很快。”
得了回答的岁晏心头霎时绽放喜悦，即使只是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也足以让他一整天都陷入兴奋。
少年扬笑挥手道别，“我等你!”
澜珠无法再看下去，掩饰着自己的仓惶，迅速消失不见。
她还是不忍心，这样好的少年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诸神的预料是对的，她已经生出私情想要改变少年悲惨的结局，此情无关风月，只因为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少年信任她，她如何能推他入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