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个少年
“你要做什么”
澜珠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底汹涌的波涛，出声询问身边的人，余光看着想强盗般夺走黑眼镜躯体的人。
熟悉的人，陌生的眼神。
“黑眼镜”勾唇笑着，稍稍挪开目光对上澜珠微冷的视线，就像即将被激怒的狮子一般用眼神警告着他，可他并不恼，反而愉悦，“我要你和我一样痛。”
澜珠五指紧攥，指甲刺破血肉带来的刺痛让她清醒，“他就是个凡人，也没有伤害过你，岁晏，我们的事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黑眼镜”静静看着对面的人在即将被吞噬的那一瞬间，敏捷地穿透消失在眼前，又听着澜珠的话忍不住发出嗤笑，“他错就错在，和你有了牵扯。”
他的话就像一记重锤，携万钧之势狠狠砸碎澜珠的心脏，岁晏无视她的，意味深长地转眸看着澜珠，继而一步一步走近她。
澜珠眉心死锁，十分不安地后退一步却猛然被他锁住肩膀，一抬眼就对上一双足以镌刻在灵魂深处，令人心神俱颤的狐眼。
她眼睁睁看着周围一切景象破碎变幻，被如潮水般的黑夜覆盖，窒息淹没她，让她痛苦地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开却被岁晏死死禁锢住。
那双带着妖冶残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无悲无喜，无怨无怒，就那么静静看着她，却让她心惊。
下一刻，岁晏动了，他勾唇之间唇瓣上下翕动，紧接着一把将澜珠推入身后张着巨口，无声散发着死亡绝望气息的深渊。
“澜珠，记住我的痛。”
澜珠惊得睁大眼眸，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下意识想要调动神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可她身上所有的力量就像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一点波澜。
这种感觉让她无力又心悸，她知道一定是岁晏做了什么，看着上方属于的岁晏脸逐渐变远，她的身体也迅速落入那永夜无光的地方。
澜珠恐惧地闭上眼，浑身紧绷，无数次的封印让她畏惧黑暗，可似乎她每次的结局都是陷入黑暗，挣脱不开。
……
大梦悠悠，浮生几许，难渡春华。
摘星台上，寒风朔朔，冰凉的雪花幽幽洒落，铺成一片白绒。
这里是最接近天际的地方，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凡人将其看作沟通天神的圣地。
在这圣地之上，千年如一日地风雪飘摇，摘星台上，也仅有一点细微的声响。
雪地寒凉，肌肤苍白得比那雪还要白上三分的人儿，身姿单薄又狼狈地跪在雪地中，任风雪肆虐，任淤青红肿的肌肤被刮得生疼，任血沾染地下圣洁的纯白，那双狐狸眼依旧水润透亮，像稚儿般天真地仰望着头顶的苍穹。
“世上真的有神吗？”
少年跪在雪地中双手合十，闭着目虔诚祈祷，“尊贵的神啊……”
少年的话语一顿，睁开眼有些担忧，这诸天神灵无数，他该向谁祈祷显得更为真诚
他缄言不语，眉心死锁像是苦恼而不得解，半晌，少年突然大悟，神色绽放光彩，惊喜起来，他想到了一个“神”。
想到了那个曾经救过他的神。
他不知道那“神”的尊号是什么，只远远听见有人唤她“神女殿下”。
神女虽尚未承接神位，可少年此刻只相信这一位“神”。
他复又闭目，虔诚祈祷着，“尊贵的神女殿下，我祈求您，降下恩赐，赐予我一份陪伴，无论是什么，只要让它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少年太孤单了，高耸的摘星台是世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圣地，在少年眼中却只是一个百平米的囚笼。
他想要一份陪伴。
风卷细雪，轻柔拂过少年的脸颊，冰凉的感觉让少年轻颤着睁开眼，暗含期待的眸子扫过空荡的四周后归于寂灭。
是他太贪心了吗？
少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重新闭上眼祈祷着，声音透露着祈求，“我……我不要一直的陪伴了，就要一下下，有个人陪我说话就行……”
“踏……”
雪花被踏碎的声音响起，少年猛然睁开眼，便见一人恍如蝶舞，从高空翩跹落下，踩着摘星台上的一片雪又翩然离开。
仅那一瞬的对视，让少年怔怔望着前方久不能回神，回想着那双冰蓝的眼眸，迅速兴奋地闭眼继续祈祷，“神女殿下……”
离去的人步伐一顿，回神看向雪地中的少年，微微侧头目露好奇，她感受到一股薄弱但极为纯粹的信仰的力量。
“汝……在唤吾”
清冷的嗓音轻飘飘地荡进少年耳中，裹挟着一缕寒雪的凉气悄然滑进少年心中。
稚嫩的少年抬眸看了一眼那双圣洁淡漠的眼眸又迅速低头，唯恐污染了眼前人，但又害怕她生气，急忙点头。
澜珠被他逗笑了，太稚嫩羞涩了，仅一个对视便足以让少年方寸大乱。
本该直接离去的步伐因为这片刻的愉悦而停留甚至发生迁移，她迈步走向了少年，低眸打量着跪在她面前的少年，单薄的身躯配上那身伤，在光影之下勾勒出一个可怜又脆弱的形象来。
澜珠柳眉微挑，她甚至不用动用神力去探查少年的过往，便能从那身伤中看出少年的可悲的一生。
少年的祈祷也早已被天地风声带入她的耳中，这也让澜珠格外好奇，是谁放弃诸天神灵转而向她一个小小的神女祈求愿望的实现。
此刻，看见少年的模样，澜珠心头不禁好笑，果然稚嫩天真，求神也不知道求对对象，好歹求一个真神，没准真神看他可怜，一挥手就答应了呢？
澜珠抬手抚摸上少年低垂的头颅，微凉的触感让他颤动，心里更是紧张得绷紧了呼吸，缓缓将头低下，让神女能触摸到他。
少年的乖顺让澜珠笑意更深，太乖了，像只可怜的兔子一般，乖巧听话。
柔和的神力自澜珠手下缓缓输入少年的体内，温暖之意流转全身，驱散风雪的寒冷，身上的伤痛也逐渐被抚慰。
少年双目一红，眼眶湿润之时珠泪挂在里面，欲坠不坠，更惹人眼热，想要欺负他。
澜珠静静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单纯又乖巧的稚童，上古征伐混乱，水深火热之中不少人祈求神灵的庇护，澜珠在战场上厮杀了数十年，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这般纯真的目光了。
这样的目光，让澜珠心生柔软，她看到少年过往的苦难，被人欺凌，被人欺骗，被送上摘星台看守圣地，被取血当做祭品。
苦难磋磨着他，可少年依旧始终如一。
澜珠的目光越发柔和，经历过血的磋磨，便格外稀奇这般纯真的人，这让她心生怜悯。
“吾赐福你，喜乐平安，自由以及……一切。”
满天梨白纷扰，高贵的神女尊贵无华，目视跟前的少年轻柔开口，赐下福源。
她希望少年挣脱束缚，保持这份纯真一路无忧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