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掠夺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就在澜珠准备出手，试图凭借那最后一缕残留的气息找到莫名消失的黑眼镜之时，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瞬间拖拽着二人向下。
空气就像是被强力挤压，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一阵天旋地转，晕眩的黑暗之中，有人托住他的手，触感冰凉得让他下意识颤抖。
待摇摆不稳的身体站稳，那透过衣服布料依旧无法隔绝的冰凉，像是逃跑般转瞬溜走。
睁眼往前看，一片黑暗让解语臣下意识眯起眼，也很轻易地捕捉到前方距离他大概三步距离的人。
周围很黑，没有丝毫的光亮，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眼前那个周身似乎总是透着翎光的身影，那微弱的光让她圣洁却又虚幻。
三步距离，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解语臣有些晃神，总觉得他们该亲密无间，可他们又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连接触都要小心翼翼。
澜珠背对着他，以至于让他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但解语臣觉得自己似乎也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初时，她看上去纯善而又保留着警惕，再后来，她眼中的情绪总是过分悲伤，悲伤到足以煽动旁人的心扉。
过去的记忆模糊不清，澜珠也在不断否认曾经，解语臣无从追溯过往，只能从现在发生的一切之中听到他们对澜珠的劝诫。
似乎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该怎么做，但没有人问她，她想要什么。
责任高于一切，这就是他们所有人的规劝。
解语臣感同身受，两个人何其相似，被责任的枷锁束缚，他似乎也曾因为责任而寸步难行，以至于失去过什么，所以现在才更加迫切地想要解决一切，退下身上的枷锁。
在有无数人的生命联系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不再属于其自我了，选择自己就是自私，因为一个人总是比不上万千人的。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天平的倾斜已经告诉了他们抉择的答案，他们偏向于更重要的一方，而苦口婆心地劝着另一边，你要无私，你要奉献。
数万万人的生命如果消逝，以一人之力，如何弥补
这样的沉重代价让他们不敢再妄为，逐渐麻木，并走向那名为“无私与秩序”的囚笼。
在他思绪万千之时，澜珠也在暗自恼怒为什么总是无法控制住自己，藏在水袖下的指尖用力紧攥，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洗脑，不能再心软，解语臣关她什么事，为什么总要关注他!
澜珠暗恨自己不争，为什么总是这样。
“啊！！！！”
刺破云霄的痛苦哀嚎划破长夜，如雷贯耳地惊醒梦中人。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起迈开腿冲向声源地，下一瞬步子陡然停顿。
澜珠站在一片墨色之下，眼中的惊骇犹如掀起的波澜，撩动起涟漪之后总会归于平静，她深深凝望着那个被困在祭台上的人。
犹如鱼肉，任人刀俎。
血色顺着身下繁复的雕纹槽轮蜿蜒盘旋，祭台上的人呼吸逐渐衰弱，眼球瞪大突出，目眦欲裂。
不甘、痛苦、愤恨。
澜珠看着那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似乎听见他在叫嚣着，为什么这一切要他来承受为什么会选中他
祭台上方缭绕的无边墨色之中似乎潜藏着什么骇人的巨物，那长条形的东西微不可察挪动，祭台上的血色已经聚拢得越来越多。
鲜红的血被吸食，助长着上空邪物的生机，腐朽的枯骨身上的血肉在疯狂肆意地生长。
与之相反的是，那祭台上的稚嫩的血肉之躯却在疯狂枯萎，血肉消散化为泡影，森森白骨在幽光之下显得格外森冷阴寒。
被捆绑在此的祭品奉献着他的生机血肉，完成他身为祭品的责任，使得那腐朽千年的枯骨复苏。
可即使生气在复苏，可那散发的腐烂气息依旧让澜珠作呕，掠夺者抢占他人的生机，为天地所不容，可此刻，似乎已经没有神再来管束这一切。
因为神已经“消失”。
如此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的一面让解语臣忍不住闭眼，他知道黑眼镜不会死，可还是会难受。
没有谁比谁容易，在获得的基础上也会失去，此刻，黑眼镜在失去他的血肉和生机，可也在获得什么。
但澜珠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情绪起伏了，她在惊讶和厌恶过后是平静，淡然地接受着这一切。
她的神性，正在诡异地增长。
曾经，她或许会义愤填膺，会激昂不齿地拔剑冲出，而如今，她只有理性在清晰地告诉她，不要插手，也不能插手。
不管是因为过往时光的难以更改，还是因为不知不觉中性格的改变，都在无声象征着一件事。
她变了。
早在循环终结之时，她就已经变了，能让她有情绪变化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解语臣。
她看上去依旧在认真地帮助吴斜他们解咒，甚至多此一举地不惜代价地为黑眼镜治眼睛，可其实，她对于旁人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看待他们，与其余众生一般，都是过眼云烟。
之所以做这一切，只因为解语臣，她要在离开前为解语臣铺好一切的路。
解咒是为了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治好黑眼镜是因为他是解语臣在乎的好兄弟，而吴斜他们的存在能让解语臣的生活感到放松。
黑眼镜和张启灵的寿命很长，也能够陪伴他走完漫长的人生。
澜珠已经把一切都打算好了，她会在这最后的几天内解决完一切，还给解语臣一个平安的人生，让一切回到正轨。
可解语臣做不到她那么平静，他闭眼不看眼前的一切，可那血腥的气息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让他浑身气息冷沉。
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阻拦着他，他或许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好在理智依旧还在，让他不至于犯浑，那密密麻麻地如同啃蚀骨髓般的声音逐渐减小，刺耳的哀嚎也慢慢停止，隐藏在的上空的东西这时候似乎彻底恢复生机。
它慢慢显现，足球大的金色竖瞳像两盏灯笼一般高悬在上空，随着那东西的动作，密闭的空间震荡不已，碎石滚落之间，巨大的头颅从黑暗中伸出。
龙须，鹿角，以及那黑得浓稠如墨的鳞片层层向下，甚至闪烁着幽幽寒光，庞大的身躯难捱地盘在上空，但并不影响它
它是龙，一头代表邪恶的黑龙。
或许不止颜色，光从那浑身的邪气以及靠掠夺人类血肉生机来复苏的手段便能轻易判断，这是头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