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鲨鱼鳍(案情章)
走廊里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刀疤男人随意坐在高脚凳上,斜靠包厢门假寐,并没有丝毫要抬头警觉一番的意思。
直到沙发上的年轻女人停下了交谈,朝他轻咳一声,他才抬起头。
“老板。”
“把刚刚那个人干掉。”女人眼皮不抬,淡淡说道。
男人轻笑一声:“没必要,就是个会演戏的,花架子。”
“哼,你介托老大刚飞了叶子,他能闻不出来?”女人轻佻地道,“咱们要介托老大入伙,可不是要替人消灾嘛。”
介托懒散地躺在沙发里,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而女人报以明媚的笑容。
“是。”刀疤男人应了一声,懒洋洋地就要推门出去。
“你就觉得他是个花架子?”女人突然问道。
刀疤男人背对女人在门口猛地站定。
“不然呢?”
“他在你面前演了两场,一时谁都没怀疑他,要不是另一个人无意识按了一下耳麦,根本不会暴露。”
刀疤男人:“服务生都有戴耳麦,没什么奇怪。”
女人:“但他的耳廓是空的,只可能是条子用的微型耳麦。”
刀疤:“……是。”
她默默地恨铁不成钢一会儿,交叠翘起腿,继续说道:“这样的人,冷静而通晓人的本能,再看那一身干练,不是随队侧写师又能是什么人?”
“你这一堆铁板跟他比起来,谁会输啊?”
刀疤男人冷笑了一声,看着斯文实则对激将法十分感冒。他立马推门出去了,还特意没有完全把门带上,为的就是让老板看看到底谁更强。
走廊中,其他顾客慌乱撤离时打碎了一个玻璃盘子,陈越又想灵光乍现搞个小把戏把人引出来。
闵涵:“我现在想骂人,你们刑支都是这脚踩西瓜皮的作风?”
陈越看着地上的碎片:“……”
闵涵无奈地抱起手臂,盯着他还有什么操作。
“闵涵闪开!!”
耳麦里连丞在低吼,闵涵早已警觉转身,却已经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侧身撞在门框上,腰腹手臂瞬间都感到强烈的钝痛,一时没站得起来。
陈越见状下意识要冲过来,闵涵堪堪撑起身体:“跑啊!你在这儿我怎么办?!”
陈越闻言猛地调转方向,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刀疤男人还想去追,闵涵扑过去锁住他,肋间又挨了好几下。
见陈越跑远了,闵涵被刀疤男人一拳打开,他闷哼一声痛得弯下腰,呼吸粗重。
那人也不追了,就玩味似的看他:“苏原市局的随侧,就是这种货色?”
闵涵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是刚刚被那一拳打的,唇角被牙齿磕破了。
“你可以试试……到底是什么货色……”
男人刚要发笑,闵涵瞬间从后腰拿出便携式鹿角仪。
无形的电波在一瞬间蔓延开,成功把刀疤男人脸上混杂着惊愕的笑容定格。
他才不在乎对方的评价,快速完成任务才是正经事。
包厢门还开着一丝缝隙,里面的人随时可能会有动作。闵涵不敢在原地逗留,用阻断手铐铐住人之后,就拖着这个僵化的ai往一楼走。
一组二组的组员与他反向而行,片刻之后,他与连丞在有些狭窄的走廊里错身,互相点头致意后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闵涵把ai押上车,回到了自己车里。他抹掉嘴角的血,舔了舔破口的地方。
跟这点小口子比起来,腰侧和手臂上的淤青更严重一些,不过都不碍事。如果现场被完全清空只剩两个人,他肯定会主动出击。
毕竟他当年的随侧教官——一位狠辣的退役女军官——对他们的要求,一直是“什么时候能徒手把纯ai打趴下,什么时候毕业”。
ktv二楼有一声枪响,之后便安静了,不多时警员就押着嫌疑人上了车。闵涵数了数人头,没少,脸上也没有慌乱神色,行动顺利。
于是他安心坐在车里,准备在连丞宣布收网后离开,却半天没见连丞从里面出来,只好等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儿,连丞才从里面出来,他身后有几个警员封锁了ktv。
隔着大老远闵涵就看出来了,连丞的脸色很不好。
连丞大步流星走到了押人的车旁,抽出一张像是照片的东西问话。应该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用力拍了一下车架,挥手让前面车离开。
闵涵刚要跟着走,却被连丞拦下了。他面色不善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闵涵什么都没说,按了点烟器,就看着他。
连丞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支叼着,但没能找到打火机。
闵涵单手取出加热好的点烟器递过去,连丞含含糊糊谢了。
闵涵发动了车子,四面车窗都放下大半散烟气:“往哪儿开?”
“不知道。我只有半个小时。”
“好。”闵涵只是点头,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瞬间到了主干道上。
凌晨五点不到,天还十分黑,主干道上没几辆车,显得有些荒凉。但闵涵知道,这空旷的街道将会在一个小时后忙碌起来。
他趁着夜色还未完全消退时一路向南开,直到运河边,一片真正什么时候都没什么人的地方。
连丞自顾自先下了车,而闵涵换下了侍应生的制服,穿上惯常的衬衫和大衣,又在储物格里翻出一个精钢打火机,这才下了车。
闵涵也摸出一根烟,偏头为自己点上,便把打火机扔给了连丞。
连丞燃了第三根烟,这才有要说话的意思。
“我直觉……有点儿麻烦了。”
闵涵弹了弹烟灰:“什么意思?”
连丞递给他一个物证袋。
借着阑珊的天光,闵涵看清了袋子里的东西。
那的确是一张照片。
距离有一点远,像是从正对的楼层拍的,对面廊道的扶栏后,午后暖阳里,一个女人正走过。她穿着一袭裸色吊带裙,微卷长发披在右肩,半垂着头,笑容温存。
“你应该看出来那是谁了。”连丞道。
闵涵有些发怔:“……兰察。”
连丞狠狠吸了一口烟,半天都没呼出来,最后是猛然呛出来的,就一下靠在车引擎盖上顺气。
闵涵抬头问道:“这张照片从谁那里搜出来的?”
“那个女掮客包里,她承认自己是昆度的人,这次的目的,就是挖走介托。”
“你是说,昆度现在盯死兰察,完全能取她性命。”
“不错。”连丞扔掉了烟蒂,“看看照片上的距离,两块削光的铅块几乎就粘在一起,这中间哪里有空隙,再容中缅警方介入?要想把昆、兰一网打尽更不可能,迄今为止,我们除了昆度的声纹,什么都不知道。”
闵涵再看看那张照片,双眉却越拧越紧:“我总有另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刚刚透视仪放进去,有没有再采集到谈话内容?”
“有,但没什么用,他们一直在猜你的身份。你有什么想法?”
片刻沉寂,暮春的暖风拂过树木,沙沙声响却令人脊背发寒。
闵涵呼出嘴里的烟,道:“你说,一家人里,可不可能有两个毒枭?”
连丞双眼蓦然圆睁:“你说什么?”
闵涵随即挥挥手:“我这个脑洞开得太大,就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
“我艹了,”连丞一拳不轻不重地出去,正好打在他右臂淤青的地方。
“这他妈是随便说的吗?你有什么证据?”
闵涵捂了捂被打的地方,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说:“把不可能的都排除,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你排除了?”
“没有。”
连丞:“找打啊你。”
闵涵笑了笑,转身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连丞低头看了眼腕上,距离他定的半个小时还有七分钟,从这里赶回市局差不多。
一路上两人就没再说什么,直到车已经开进了市局停车场,闵涵刚挂了倒车档,连丞才突然出声。
“我申请了去缅甸,在年底,围捕兰察。”
闵涵动作一顿,又缓缓地靠进座椅里。
“我在你眼里,是会保守秘密的人?”
“不是,”连丞道,“是非常会保守秘密的人。”
闵涵挠了挠耳侧的碎发,不再言语,开始倒车入库。
“魏副队总要知道的,这个机会他等了太久了。”
连丞说:“我明白。”
“只是我和他……不可能的。外勤警察和随侧不一样,你们转内勤还是侧写师,我们要调内勤,只能是文职。我们俩,谁又舍得呢?”
闵涵:“到时候你自己去说。”
连丞解开安全带。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