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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他等我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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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诊难得清闲的傍晚,图霖点了一份芝士鳗鱼饭。

    靠在椅子上打盹儿的申池袖突然举起手:“帮我也点份!”

    “你这突然举起手可跟诈尸一样吓人。”图霖吐槽道,“吃什么不能自己看啊?”

    “眼睛疼睁不开,懒得看。跟你一样就行。”申池袖又随手拿了自己椅背上的围巾,团成一坨往脸上一盖。

    图霖问:“鳗鱼芝士,还成吗?”

    只见那一坨围巾晃了几晃。

    图霖:“吱一声,看不懂你这点头还是摇头。”

    申池袖:“行啊,等会儿饭到了叫我,把钱转给你。”

    “当我请你的吧。”

    “不行,我……们科室还指望你再补点零嘴呢。羊毛得慢慢薅,竹杠得缓缓敲。”

    图霖无奈地笑了一声。

    外卖拿回来,申池袖睡眼朦胧地打开锡箔盒子,拆开勺子,然后站了起来。

    图霖正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舀着吃:“你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走,昨天的夜班不是轮到你吗?”

    “是啊,所以我四点开始就在补觉,这不一醒过来就听见你在点晚饭嘛。”申池袖溜达到了办公室的窗边,看着路两旁的路灯灯光在柏油路上反射出模模糊糊的一片。

    “为什么不坐下来吃?”图霖也往窗户旁边走,问道,“看到什么了?”

    “你知道在一列的破车里面看到一辆星脉是什么感觉吗?”申池袖道。

    “这个角度都能看出那是星脉?你什么眼睛疼啊?”图霖也凑过去看了看,勉强认出是一辆路虎,剩下的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一直就想买一辆的,天天忙着赚钱,没命花出去可怎么好?”申池袖叹息道:“可惜啊,一直赚钱没空花,一看标价还是拿不下。”

    “哟,它开走了,不追上去再看看?”图霖笑道。

    “这就去了。”申池袖道。她把手里盒子往墙角垃圾桶里一塞,拾掇拾掇准备下班。

    “我改主意了,回家睡觉,做梦比较快。走了。”

    ————

    第二天下午,图霖没有那样的清闲了,他一直忙到了八点半才得以消停。

    极度的困倦让白面包变得难以下咽,他走到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个包饭当作晚饭,临出门时心血来潮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血糯米可可,准备一边喝一边暖手。

    他拉上浅灰蓝色摇粒绒夹层外套的拉链,好好地把围巾围上,这才拿起纸杯,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点冰凉的触感立刻刺激了外露的手背,随后迅速化为一点水湿。

    图霖忍不住“嘶”了一声,抬头仰望天空才发现,这是下雪了。

    苏原的又一个冬天,残枝、灌木、停下的车辆,都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

    站在便利店门口,图霖又看见了昨天申池袖说的那辆路虎星脉,他正想再走近看看这车到底有多好看,结果瞥见了车旁站着的人。

    他一眼便认出来那是闵涵。

    闵涵似乎在抽烟,风吹过的时候可以看到弥散的一股烟气,路灯光把那周围染成云雾一般,时不时就有几片雪花飘在他的肩背上。

    图霖站着看他,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单方面的自作多情再到告别,当然是越草率越好,更何况他已经有了一个告别吻。

    但是就算作为普通朋友,看见了也会打个招呼吧?

    就从他背后的人行道经过,引起他的注意换来互相的点头致意,然后就离开。

    很好,很不错。

    图霖打定主意,捧着一杯有些烫手的可可小心翼翼踏上人行道。他打量着闵涵的侧脸,又在短促停留之后移开目光。

    两人之间还剩两三步,图霖驻足,喝了一口可可缓解喉中的干涩。

    他道:“闵警官。”

    闵涵看向他,就如图霖所料一般,微微欠身颔首:“图医生,才下班?”

    “今天有点忙。闵警官这是……?”

    “哦,”闵涵最后吸了一口烟,把烟蒂在一旁的杂物箱顶部按灭,“来处理一些事,弄清楚了就走。”

    图霖点点头,就好像自己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了一样。然后他笑着说:“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他不自觉地把“再见”两个字咬得极重。说完,他就要沿着人行道继续往前走。

    出乎意料的,经过闵涵的背后时,他被拉住了。

    闵涵的右手攥着图霖的手腕,力道巧妙,挣脱不开却也没觉得疼。

    图霖听见那人道:“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图霖生硬地道。

    “你可能忘了,我修的是犯罪心理,有没有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我今天不想用这种方式。”

    闵涵八风不动地站着,右手一使力就把图霖拽到了自己面前。紧接着他伸出左手,捧着图霖的下颌,用略粗糙的拇指指腹擦过图霖的唇。

    “一样的。”闵涵道。

    他并不是真的能分辨出唇瓣的触感,只是观察到的一切细节,以及他的内心,都叫嚣着、指认着图霖。

    “你为什么要轻薄人?乘人之危也要专业点,你怎么知道我还没醒?”闵涵皱着眉问他,语气就好像老师苦口婆心地劝上课走神的孩子要好好听课。

    图霖被彻底戳穿,低下头不敢看闵涵,温声道:“……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不知道怎么来弥补,就……”

    闵涵:“你什么时候又对不住我了?”

    图霖沉默了一会儿,眼眶倏尔变得有些潮:“我差点儿就没能把你救回来,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求你回来——”

    “——你还记得警院里面你意气风发地跟我说什么?”闵涵打断他道,“是你说的,医学本身就是试验,做随侧也是这样,谁又知道自己这回能不能回来。”

    “你当时算是逼着我信你,我信了,时至今日我还是信的。你该做的都做了,又怎么会对不住我?”

    “我能做的太少了,”图霖道,“看不到你如我设想的那样守着信念活着,我就很抱歉。”

    闵涵闻言,垂下了头,双手却是有力的扶着图霖开始颤抖的双肩。他挣扎了好一会儿,甚至抬头看了眼雪花纷扬的天空,才终于艰难出声。

    他从未尝试将如此复杂的感受描述出来。

    “就像……我看见你没如我想的那样,在胸外风生水起独当一面,我觉得对不起你的感觉是一样的,对吗?”

    图霖不再说话。

    “那个吻,你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闵涵问完就觉得自己要是对着姑娘问这句话,估计会被扇一个耳光:“……我的意思是——”

    图霖却好像听懂了,就像闵涵当初以平和对待他在警院时的不善言语一样,他平静下来,答道:“单方面了结,外加告别。”

    “所以说,你觉得这样可以了结?”闵涵不知道为什么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带了一丝怒气。

    他没等图霖再答,便道:“好,正巧我就是来清算的。”

    为了弥补那些连当事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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