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来自妈妈的道歉
池严还需要回学校交接完工作才能前往武陵,所以顾渊和池鱼带着楚芳然先走。
距离入院准备手术还有两天时间,楚芳然想要跟着女儿,了解她的日常生活,池鱼同意。
清晨,伴随着闹铃声,池鱼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告诉母亲这就是她一天的开始,楚芳然夸赞她做得很好吃。
“我们公司是厂房,地址有点偏,所以我刚好在旁边租了房子,每天走路去公司,大概十几分钟。”池鱼和楚芳然两人肩并肩走在林荫大道上。
周围树木很高,又枝繁叶茂,挡住灼热的阳光,走在路上,并不觉闷热,只是虫鸣鸟叫,微微有些吵闹。
池鱼带着楚芳然走过公司每一个角落,认真向她介绍,最后停在实验楼门口说:“这就是我平时工作的办公楼,不过不让外人进,我就不带你进去了。”
“好。”
楚芳然看着周围一切,似乎很满意,也很欣慰。
“你小时候就挺喜欢弄那些花花草草的,没想到还真能做关于花草的工作,真好!”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我不仅爱种花草,还喜欢种菜,还大言不惭地说以后要当个菜农。”
“对对对。”想到过去,楚芳然笑得很开心。
“可是妈妈,别人应该都会觉得当菜农很没有志向,你怎么会夸我呀?”
“我夸你了吗?”
“嗯,你说我的想法太棒了,还希望我种出全世界最健康的菜,让所有人都能吃上绿色蔬菜。”
“那不是一个很伟大的梦想吗?不过妈妈是不是给你太大压力了?其实种出一般的菜,也没关系的。”
“没有,反正我做什么,你都觉得好呗!”
“当然,你是我的女儿,在这世上,没人比你更优秀。”
中午时池鱼带楚芳然去公司食堂吃饭,楚芳然边吃边笑:“你们公司食堂饭菜还挺好吃的。”
“嗯,而且每天都会变换菜色。”
原本和谐的氛围,被周围窃窃私语的人打断,虽然他们的讨论声并不大,但还是传进楚芳然耳朵。
“她这是带谁来的公司?”
“看样子是妈妈吧。”
“自己都这样了,也不嫌害臊。”
“她妈有她这样的女儿应该很丢脸吧。”
“要我肯定头都抬不起来。”
……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楚芳然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是看向她们这边,池鱼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她多吃点,吃完饭后她带着楚芳然迅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楚芳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跟着女儿,随后又在公司周围逛了一圈才回家。
趁着池鱼做晚餐,楚芳然犹豫良久,还是拨通了顾渊的电话。
……
吃晚餐时,池鱼很沉默,楚芳然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选择用沉默解决所有问题。
她看着池鱼,吃饭,收拾碗筷,洗碗,给她准备洗澡的衣服……一系列行动下来,整个人像是机器人一样,井然有序却毫无生气。
池鱼给她端来泡脚水,让她坐在客厅泡脚,问:“要不要看电视?”随即打开电视机,搜索电视内容。
“小鱼。”
“嗯?”
“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
“你说你小学的时候同桌过了三八线,都要和人大吵大闹一番,初中的时候,别人弄坏你的笔,还会回家告状,让爸爸主持公道,怎么到了高中,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呢?”
池鱼怔了一会儿:“我又不会一直是小朋友,长大了就会自己解决问题啦!”
“是因为妈妈病了,你不想给家里增添更多负担。”
“怎么会呢?小朋友才喜欢告状,大人要懂得自己解决问题呀。”池鱼继续摆弄遥控器,假装寻找好看的节目,但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节目。
“可是你在最需要父母保护的年纪里,独自承受了一切,是妈妈错了。”
“不是,你只是生病了。”
高中时的池鱼,面对家里的噩耗,得知母亲病重,需要长期吃药,深知父母已经足够烦忧,所以开始变得异常独立,不再给家里增添一丝负担,那时的她以为自己只要足够隐忍,完成学业,就会有光明的未来。
她曾经觉得只要长大就好了,长大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时至今日,她无数次的问过自己,那些没能解决的问题,是因为自己还没长大吗?
“高中的时候,你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我想着毕竟妈妈生病了,女儿是该懂事一些,再加上我当时病痛缠身,确实没有更多的精力关注你,现在想来,是我错了。如果我和你爸那个时候多关心你一点,多了解你一点,知道有人欺负你,帮你出头也好,办转学也好,怎么样都好。”楚芳然痛哭。
“没事,我知道你们都很爱我,而且那个时候我就想着考上大学就好了,结果也是如此,你看我不是好好地考上大学,好好地工作了吗?”
“如果你真的好好的,怎么会要吃那么多药啊?”
池鱼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她把所有药品都收了起来,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你看到了?”
“我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所以给顾渊打了电话,求他告诉我。”楚芳然哭得愈加伤心。
“他都告诉你了?”
“如果妈妈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苦,哪怕病着,也会爬起来,教训那些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说。”
“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池鱼搓着手,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落下,鼻头酸涩,微微喘息:“妈妈,我没事。”
“我那么自由快乐的女儿,她不说话了,当妈的都看不出来,是妈妈错了。”
“没有。”
楚芳然拉着池鱼的手:“如果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公司,咱们就不干了,好不好?”
“中午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
“人心有时候比起毒蛇猛兽还要凶猛,咱们回家,妈妈陪你种菜,好不好?至于欠顾渊的钱,咱们一家一起还,能还上的。”
“妈,人心也分好坏,我相信大多数人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他们会用良善的眼光看待事物,我想留在这里,既为了自己,也为了……”
“顾渊?”
“嗯,高中时候的我很孤独,好在有依依陪着我,现在我不想留他一个人,千难万险,我都想留在他身边。”
“好。”
楚芳然抱着池鱼,低低地啜泣。
池鱼拍着她的背:“妈妈,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儿就是你的手术,只要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妈妈会加油的。”
“为了我和爸爸,你一定要赢。”
楚芳然哭了许久,最终累了,沉沉入睡,见她睡着,池鱼蹑手蹑脚地下床给顾渊打电话。
电话那头仿佛一直在等着,铃声一响,立马便接起,语气小心:“小池。”
“你在等我的电话吗?”
“我对……”
“顾渊永远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
“你妈妈还好吗?”
“嗯,还好,哭完就好了。”
“那你呢?”
“我没什么。”
“你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池鱼从窗户向下望,一眼就瞧见顾渊的车,虽有无奈,还是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
顾渊一早便下车等候,见到池鱼的瞬间,立马将人揽入怀中:“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我……觉得很幸福。”
“嗯。”顾渊将头埋进她的肩窝。
“顾渊,被爱应该是幸福的,起码我知道我爸妈很爱我,你也……很爱我。”
“池鱼,我爱你,从小到大,岁月长久,我只爱你。”
“顾渊,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我都是爱你的。”
顾渊更加用力的抱着池鱼,仿佛要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你知道吗?其实我后悔过,后悔若干年后还要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爱上我,我想我们之间一直维持在我一个人的暗恋,起码你会是幸福的。”
“可我相信我们是命中注定的重逢,命中注定要相互纠缠,不死不休。”
“我的世界,满目疮痍。”
池鱼推开他,露出一抹笑意:“你之前不是要我做你的情妇吗?”
顾渊想起之前说过的混账话,低着头:“我瞎说的。”
“我同意了。”
“你胡说什么?”
“以后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叫随到,你让我走,我一定二话不说转身离开,绝不成为你的负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绝不粘人。”
“我舍不得。”
“在有限的生命里,我会无限的陪伴你,直到岁月尽头,除非天地倒转,日月不升,河水逆流,万物归于混沌,我才会离开你。”
顾渊噙着泪,低声呢喃:“我不要你受委屈。”
他低头亲了下池鱼的脸颊,尝到一丝泪水苦涩的味道,转而想要向唇瓣处探寻,可惜深情的吻还未落下,便被一阵吵闹的铃声打断。
这熟悉的专属手机铃声,顾渊只能接听,他接电话时,脸色暗沉,紧握拳头,胸膛起伏地厉害。
电话很快便挂断,顾渊犹豫着:“小池,我……”
“你走吧,下次需要我的时候再来找我。”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你的事情告诉了你妈妈,可对自己的事情,却诸多隐瞒,我……”
“别说对不起。”
“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我也说过不需要你的承诺,快回去吧。”
……
顾家大宅,顾渊将车随意地开进宅子,随后便将车钥匙扔给管家。
“小顾总,程老爷来了。”
“喔。”
“气氛不太好,您自己小心。”
顾渊朝着管家笑了笑:“没事,多谢!”
正厅是原木色,古色古香,十分老派,程老爷子正拄着拐杖,端坐在主位,顾父顾母则坐在一旁,有种小朋友等挨训的既视感。
“外公。”
程老爷子站起来,将厚厚的一沓照片甩到顾渊身上,怒气冲冲:“你还知道我是你外公,你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照片里全是这段时间他和池鱼的相处日常,甚至有好些照片,偷拍到池鱼偷偷看着他傻笑,十分可爱!
“外公,对不起。”
“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弟弟?”
“不是,我只是觉得弟弟的病应该治,而不应该把责任归咎在受害者身上,当年的事……”
“你闭嘴!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给你最好的一切,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吗?”
“外公,弟弟逃避了那么多年,他的病都没好,他要学会的是面对,而不是继续逃避!”
“反了你了,给我拿家法。”
下人拿来家法棍,程岚上前阻拦:“爸,算了吧。”
顾迎松上前替顾渊说话:“爸,这不是渊儿的错。”
“不是他的错,全是你的错,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儿子疏于关心,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你难道真要为了外人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渊儿也是我的儿子。”
“这么多年,你就养出这样的白眼狼,当年我就不该一时心软,同意他踏进顾家大门,还让他接管顾氏一切。”
顾渊跪下:“外公,我自愿放弃顾氏继承权,离开顾家,只求您放过我和池鱼。”
程老爷子使出全力,用力打在顾渊背上,怒其不争:“你觉得顾氏继承权是你想要就要,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吗?”
顾渊不说话,默默忍受着。
“你明明知道你弟弟见不得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多人,你非要选那个能害死你弟弟的女人呢?!”又是重重的一棍。
“白眼狼!不孝子!忘恩负义!”
顾渊承受着一切,仿佛打得越重,他心中的负罪感就能越轻。
这时,管家惊慌的声音传来:“快来人呀,小少爷自杀了!”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顾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起,去往小少爷的房间。
他的手腕处早就伤痕累累,今日又添一道新伤,程老爷子焦急不已,毕竟这是他唯一的亲外孙。
到了后半夜,顾家老宅依旧灯火通明,宅子里来往人不断,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异常的焦急,生怕小少爷出了意外,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因为担心亲生外孙的伤,程老爷子已无暇顾及顾渊,而是一直忧心如焚地看着房里发生的情况。
弟弟从小就是这么脆弱,但凡遇到挫折,就会出现自残倾向,他从来不会用正确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每每出现争端,他就会用最极端的方式让所有人为他妥协。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想要获得父亲的关注,常常得不到,当他发现自己身体有所损伤时,便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享受这种因自残而带来的关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