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山旧皇陵
艳阳天里,积雪消融,群山逶迤,直透苍穹。
金陵城外三十里处,卢三省一行一百余人,全都乘着春风快马,往西北而去。
卢三省一马当前,着一件深红色的长袍,腰间别着把黄金弯刀,刀鞘上镶满大大小小的贵钻。他留着微卷的胡须,面黄肌瘦,一副干巴巴的样子,骑马的架势却威武无比,丝毫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员外。
“阿大,你可留意到有人跟踪?”卢三省手中马鞭不停敲打着,一边问道。
“不曾看到。”身后一人回答。
卢三省笑道:“没来最好,如若来了,我便让这帮毛贼死无葬身之地。”
马队一行径直入了幽深峡谷,嘈杂的马蹄声在沟壑纵横间穿梭,响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最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洞口。卢三省一行人下马步行,行至洞口处,燃起火把。
阿大对着洞内喊了几声大家听不懂的言语。不出片刻,洞内出来一个黑脸汉子,正是当日街头殴打小武那伙人的首领。
“阿二,这两日可有看到生人?”阿大问道。
那黑脸汉子道:“这地方藏于深山,人迹罕至,不曾看到过什么生人。”
阿大问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
阿二笑着道:“跟主人估计的不差,今日,那皇帝老儿怕是睡不踏实了。”
卢三省一言不发,只是举着火把往洞内走。行经阿大、阿二身旁,两人随即安静,都谦卑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洞内狭窄,黑暗潮湿。
走不出几百米,传来阵阵恶臭,便看到几个瘫软在地、不省人事的男子。这几人瘦骨嶙峋、衣不裹体,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手脚被数根铁链拴牢。
卢三省停下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二赶忙凑到身前。
“回禀老爷,这洞内空气稀薄,又湿冷,那帮村民体格差点的,可不就扛不住了嘛。按说一两百人就够了,可这前前后后都搭进去五百人了。早就该完成的事儿,就因为这些病弱的耽搁了进程。”
卢三省道:“那这几个还有活头吗?”
“估计是扛不住了。”阿二小声道,“待会儿,就跟之前一样,保准做的不留痕迹。”
卢三省慵懒地招招手,阿二立马侧耳过来。
卢三省轻声道:“待今日事必,所有人统统都不能留,就让他们给那庆朝皇帝陪葬。”
又行了约莫半里路,宽广的中厅逐渐映入眼帘。这中厅一望无际,四周均是磨得光滑的大理石壁,雕刻着庆朝百年间的各类历史记载。两排数不清的蟠龙石柱整齐排列在左右,林林散散插着昏暗的火把。
数百壮汉赤裸着上身,背上露出道道血痕,扛着褐色的木桶,一趟又一趟往返于洞内外。他们全都被一根拳头般粗的铁链拴住脚踝,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山洞。
足足两柱香的功夫,终于走到中厅的尽头,卢三省望着眼前高约10丈的巨大石门,心下赞叹不已,念道:“没错了,这一定是庆朝皇帝的陵寝。”
阿大笑道:“恭喜主人,光是中厅、偏殿就已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若今日能打开皇帝老儿的寝宫,咱们可就…”
“啪!”
阿大的身子忽然间不听使唤,兀自转了个半圈,待他回过神来,脸上已多了五道鲜红的血痕。
卢三省怒道:“现在还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这皇陵机关重重,光是走到这儿我们已经折损了不少人,里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不可掉以轻心。”
阿大道:“主人教训的是,我已按主人吩咐准备了足够的轰天雷,定可炸开这石门。”
“小心驶得万年船。”
卢三省此刻这样想,内心实则忐忑不安。自从前几日失窃了两个镯子后,他日思夜寐、整晚的难以入睡,唯恐是皇陵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引来其他各路人马的惦记。这两日越是风平浪静,他内心也就越焦虑,今日就要一睹庆朝皇帝的陵寝了,为保万无一失,他已将手下凶恶之徒尽数带在身旁。可即便是这样,仍不能打消他的顾虑。
“主人,准备好了。”
阿大右手握着火把,脚下是火药灰形成引线,引线尽头连接着石门两脚堆积如山的褐色木桶,放眼望去,足有两百石。里头装着细如盐的灰色粉末,江湖中称之为“轰天雷”,这东西不流于市面,再加上朝廷严加管控,因而在江湖上极其罕见。少数门派有些途径,也只能获得少量,做成六七个小巧的火雷弹,用作暗器。一枚铜钱大小的火雷弹,交战之时只需中上一发,登时便血肉无存。
卢三省问道:“阿大,托那怪人弄来的这批轰天雷,数量如此之巨,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阿大回禀:“主人放心,我已试过多次,威力确实不凡,且有官家印记,绝对是真的。”
卢三省若有所思,心想:“官家的东西,那人到底是如何得到的?”
“主人,可以点火了。”
“好!”
他后跃一步,眨眼间已在数十丈外,双唇微启,“点”字刚要脱口而出。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山崩地裂般的震动,洞内沙石纷落,将中厅本就微弱的火把悉数熄灭。
黑暗、嘈杂、慌乱。
偌大的中厅,此时只听得见人群攒动的脚步和铁链拖动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烬,还有淡淡晕开的血腥味道。
“叮叮叮叮”,是兵器碰撞的声响。
黑暗中,卢三省凝神静气,猛地察觉到身前两把长剑的剑风袭来,手中金刀瞬间出鞘,在胸前左右各划了两个半圆,又听到“哎呀”两声哀嚎,紧接着“扑通”“扑通”,似是两人应声倒地。
“大家别乱,这不是轰天雷!”卢三省大声喊道,“不要慌张,速速点起火折子!”
话音刚落,众人赶紧掏出身上带的火折子,不一会,只见中厅各处悉数亮起光来。可每处火光刚一亮起,紧接着不知何处袭来一剑,这一剑神速,火折子眨眼熄灭,一道剑光残影仍留在空中。
每每有人想点亮光线,皆是如此,一轮过后,竟无一人再敢点亮火折,中厅复又一片黑暗。
适才火光亮起之时,极短的时间,卢三省已瞥见身后石壁的距离,赶忙后撤两步,脚后跟稳稳触到石壁。他轻舒一口气,背壁而立,此刻他只需挥刀护住身前,即可保性命无虞。
卢三省料想定是受了黑道之人的埋伏,于是张口问道:“道上的朋友,喝的哪家水?”
杀声消弭,尘埃落定,四周各处渐渐亮起火光,可这一次并没有随即熄灭。不一会儿,中厅已明亮如初。
卢三省环视四周,中厅已空了大半,只见散落在各处,站有十九位村民打扮的壮汉,为首的那位面目狰狞、眼神似刀,乃是恶虎。其余十八人纷纷持剑而立,脚下遍是卢府家丁的尸骸。卢三省今日所带家丁,加上洞内监工,足有两百余人,半柱香不到竟然全数身死,当下骇然不已。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金陵富豪,卢三省卢老爷,竟还懂得强人的黑话。”
一名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近上前来,手中白玉折扇“唰”的展开,上头画的是《梅花绣眼图》
——不出意料,正是黄梦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