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翩翩贵公子
桃花酿已经摆在了桌上。
楚天涯手搭着剑，边上放着雕花的象牙箸，酒杯是白玉制作。
琴声戛然而止。
“小武，这位少侠是你朋友吗？”
隔着一层薄薄的秋山白云图，屏风那头传来人声，这声音婉转动人，初听下来如沐春风，言辞中又颇带几分英气。
“是啊，我刚认的大哥，今日刚从卢三省那帮人手里救了我一命，武功极高。”
屏风渐渐映出那人身影，头顶梳着高高的发髻，身上着的大氅，确是男子装扮。
这年轻公子双手背在身后，手中一把折扇以白玉为柄，欣欣踱着小步，从屏风后现身。
楚天涯赶忙起身作揖，道：“在下楚天涯，也就粗学了几年，不敢说武功极高。见过梦先生。”
“楚少侠又何必过谦。”
那柄折扇搭在楚天涯作揖的手上，楚天涯余光扫过这握着扇柄的手，雪白得竟与那扇柄并无二致。
楚天涯抬眼见此人衣着相貌。
这位年轻公子看着约莫二十来岁，明眸皓齿、俊美异常，身上那件雪花般的貂裘，更显雍容华贵。楚天涯从未见过任何人能有如此优雅的举止，优雅之中又透露着一股异于常人的气质。纵是言语也无法描述这种气质，但只需瞧上一眼便会感受到。
“楚少侠既是小武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此处是我的地方，无需拘礼，请坐。”
“在下也是三生有幸，想不到梦春楼的掌柜竟是名满天下的行书大家，黄梦粱先生。”
“你认得我？”那年轻公子语速放慢。
“适才在门口得见梦春楼三字，又听到小武称呼您为梦先生，我便有所怀疑。再加上屏风上那幅秋山白云图，在下便斗胆猜测，您就是黄梦粱先生了。”楚天涯笑道。
“哦？屏风上的图怎么了？”那公子问道。
“屋内这幅秋山白云图，从纸张的磨损程度上看，没有搬运的痕迹，应当是从未离开过这间屋子，想必是梦先生临摹的吧？”
“那又如何？”
“在下细看图上的诗句，字体虽然不是先生平日流传的行书，但我却从中看到了梦粱先生的笔迹。家师常说‘剑如其人，字如其人’，梦粱先生的书法取自剑道，自有独一无二的剑意凝结，在下作为好剑之人，当能感受得到。”
黄梦粱顿了顿，恍然大悟，笑道：“楚少侠真是奇人，此刻我就是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了。”
黄梦粱转头对小武道：“楚少侠武功高强、才智过人，小武你真是认了个好大哥。”
小武道：“那是，我一眼便觉得大哥跟梦先生投缘，不然怎会安排你俩相见。”
楚天涯笑道：“在下也是惶恐，心中仰慕梦先生已久，殊不知梦先生竟是位如此年少有为的公子。”
三人相视而笑，言谈甚欢，几轮推杯换盏，不觉夜已深了。
黄梦粱端着酒杯，徐徐推开厢房的窗，“吱呀”一声，透进来点点星光。
他转过身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雪白的貂裘上，就像照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他那双目炯炯有神，眼中黑白分明，目光直直望向楚天涯，给人一种不能直视的庄严。
黄梦粱道：“有一件事，想必楚少侠心中早有疑虑，但又不好相问吧。”
楚天涯放下手中杯酒，正欲开口。
只见小武两颊微红，已有些醉了，拉着楚天涯的手道：“大哥定是想问我，为何要偷那卢三省的东西。”
不等楚天涯搭话，黄梦粱道：“小武是我派去的，为的就是帮我偷那两只碧玉镯子。”
“奇怪，天下宝物何其繁多，想梦先生少年意气、一掷千金，何以会对这镯子情有独钟？”楚天涯问道。
黄梦粱从袖中摸出那两只碧玉镯子来，轻放桌上，柔声道：“楚少侠细看，这镯子并不是本朝之物。”
楚天涯拾起其中一只仔细端详，那镯子碧绿通透、做工精湛、成色也高级，确是稀有之物，环内一方小小的正楷篆刻着个“庆”字。
“难不成，这镯子是庆朝的遗物。”楚天涯道，“庆朝之后我神州已历两朝，这镯子虽说少见，但偶有一两件这样的宝物流传江湖，想来也并非什么稀罕事。”
“正是，庆朝遗物虽不稀罕，可这镯子并非寻常之物，此物是庆朝后主为其皇后专门打造，是皇室之物，按理说，此刻它应当安置于庆朝皇陵之中。”
此时，黄梦粱手中酒杯已空。
“莫非梦先生觉得，那卢三省之所以在金陵城富甲一方，跟这庆朝皇陵有关。”
“极有可能。庆朝覆灭之后，皇陵彻底封闭，两百年来无人知晓其入口。可就在半月前，卢三省派人在城外村庄强征了两百壮丁，说是帮他务农，可这二百人从此音信全无，再也没有回来。”黄梦粱道，“后来我便发现，这卢三省家中凭空出现了不少庆朝遗物。”
小武道：“那强征的二百人中，便有小虎和小花的父亲。前几日，村里妇孺见男人外出未归，去往卢府讨要说法，被他们棍棒呼回。转头去报案，衙门也不予理睬。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托我告知了梦先生，于是梦先生便派我去盗出这镯子，以确认卢三省的恶行。”
楚天涯道：“可知那两百人现在何处？”
黄梦粱伸出一根手指，认真道：“一日，只需再多给我一日，便可知晓。”
“知晓之后，不知梦先生如何安排？”楚天涯道。
黄梦粱道：“原本我打算同小武、恶虎一道跟踪卢三省，待找到村民之后，救他们出来，再对卢三省略施惩戒。”
“恶虎，就是门口与你交手那个大个子，他是梦先生的家仆。”小武接道。
“凶恶如虎，果真人如其名。”楚天涯惊呼，“恶虎武艺确实高强，再加上梦先生，若是平日里，救人自然不成问题。可小武今日已然打草惊蛇，卢三省必加强防备，那可就不好办了。”
小武道：“哎，都怪我，要是我今日小心点就好了。”
黄梦粱道：“无妨，我早有一计，还请楚少侠指教。”
楚天涯道：“不敢，在下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