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陵梦春楼
金陵的桃花酿，是此间的一绝。
要说最好的桃花酿，众口一词，一定是金陵河畔的梦春楼。只是这梦春楼，不是间寻常的酒馆，而是一家远近闻名的青楼。
“最好的酒在青楼？”
楚天涯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世人只道，青楼乃是寻欢作乐之所。可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依我看来，这也是片英雄地。”小武侃侃而谈，“那美女配英雄，英雄自然要配好酒啦。这诗人和侠客来到梦春楼，美女倒是次要，好酒必定是第一位的。”
这话出自小武之口，让楚天涯顿时觉得颇为幽默，心里笑出了声。
“那你有钱吗？”楚天涯问道。
“说好了，我请大哥喝酒，钱的事，就不劳大哥操心啦。”
小武话中重音落在“我”字和“请”字上，烂漫的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小兄弟刚刚还才因为偷盗被人群殴，不到半天功夫，此刻又仿若是个一掷千金的公子哥般。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咄咄怪事？
看着小武烂漫的身影，楚天涯陷入沉思。
良久。
“大哥，到啦！”
楚天涯抬眼望去。
此刻已是傍晚，日已西垂，河堤两岸早早亮起了万家灯火，而河畔所有的光加在一起，仍不及这梦春楼的灯火通明。
硕大的金字招牌，一手飘逸的行书，“梦春楼”三个字，落款竟是当世书法名家、行书第一人梦粱先生。
“好字！”楚天涯大声赞叹，“听人说黄梦粱先生寓剑道于书法，字字潇洒，如腾云驾雾，果真是名不虚传。”
梦春楼通体红砖绿瓦，气质古朴，檐上悬满木质吊灯，金碧辉煌。楼身数十道门窗紧闭，透出黄晕的烛光，映着似有似无婀娜的身影。从上至下，只余楼下一道金门开放，却不过二人肩宽。
“我听闻青楼门前，都是螓首蛾眉、红粉佳丽夹道欢迎，这梦春楼门口竟只站着个壮年男子，确是与众不同。”楚天涯笑道。
“待会儿进门的时候，你可不要盯着人家看，那男子脾气不好，怕是要打人的。”小武凑近道。
“这是为何？”
“你就别问了，尤其是不要盯着他的脸。”
小武领着楚天涯正要进门，楚天涯心念道：“这男子的脸究竟有何神奇。”目光竟不自觉向那男子瞟去。
男子满脸横肉，五官像是随意铺排在脸上，看着如鬼差一般凶恶，右眼眉梢竟还有一道两寸长、极细的剑痕，把眉毛分成了两段。
“你看什么？”
话音未落，男子的手已死死抓住楚天涯持剑的手腕，一股至刚的内力源源不断灌送至楚天涯体内。
是个好手。楚天涯一边心想，忽然手腕翻转过来，虎口朝上，内力轻吐。刹那间，先前那死死抓着的手竟兀自松开。
这身长八尺的男子被震退六七步，脑袋撞在金门的门框上，“噔”的一声，仿若清晨寺庙的钟鸣。
男子头疼欲裂，定了定神，随即态度反转，对着楚天涯恭敬作揖道：“原来是高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进。”
“承让。”楚天涯回了个礼，跟着大步踏进金门。
小武对着那男子，吐了吐舌头，“咦！怎么样？大个子，今天我带来的人厉害吧？”
那男子小声道：“确是高人，快进去，梦先生在二楼。”
金门进来，先是经过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两旁尽是镶金的门窗。
走廊尽头，红布蒲团上正盘坐着一位白发老妪，她身着布衣、双目已盲，身前一方案台上摆着香炉，里头插着一根熄灭的香。
楚天涯瞧那老妪年逾古稀，身形却毫不佝偻，正襟危坐竟能纹丝不动，立马感到一阵诡异。他望向小武，“好兄弟，你可真是带我来了个好地方啊。”
小武嬉笑道：“大哥，我悄悄告诉你，这梦春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
楚天涯道：“我猜，这位婆婆可是要考校点什么？”
小武道：“没错，你看到那案台上的香炉吗？”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枚火石，“若你能以任何办法点燃她炉中的香，那便能进去了。”
他接着道：“不过，这可不太容易”
话音未落，小武手中的火石已经掷出，似一道飞镖射去。
“噼里啪啦”，几声响动。
昏暗的走廊中登时火星四溅。
火光一纵即逝，小武掷出的火石已在空中碎成细粒，纷纷打在了两排墙上。
老妪还是纹丝未动，香是熄灭着的。
楚天涯心下暗道：“好快的暗器。”
小武摇摇头，又将一枚火石递给楚天涯，“看来我还是做不到，看大哥了。”
楚天涯摆摆手，微微笑道：“不必了。”
他只是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呼出。
廊中一阵微风穿堂而过，令人好生舒适。
老妪还是纹丝不动，炉中的香却缓缓渗出青烟，霎时便燃了。
“少侠吐纳功夫当真厉害，老婆子心服口服了。”老妪轻轻一笑。
楚天涯拱手道：“不敢在前辈面前造次，一点微末功夫，见笑了。”
小武激动地挽着楚天涯手臂，惊呼，“竟还能这样，不可思议！”
两人继续往前走，五十步后便豁然开朗，耀眼灯光中得见一个广阔的大堂。
大堂中央是一处偌大的水池，水池上方一个光晕中竟源源不断涌出水来，洒落在池子里，谁也道不清这水到底从何而来。
一楼堂内约莫摆着四十来张桌子，都是价值不菲的花梨木，林林散散地围绕着中央水池。水池后是一条宽阔明亮的台阶通向二楼，两侧扶手都摆着精致的花灯，漂亮得如同登仙的天梯一般。
从上而下，梦春楼共四层，四条环形的走廊围绕着大堂。
楚天涯环顾大堂众人，每一桌几乎都坐了人，并且每桌都有一位身着绸衫的妙龄女子。悠悠古筝声中，有人举着酒杯、挽着姑娘开怀畅饮；也有人与姑娘对立而坐，中间摆上一局棋；还有的姑娘直接接过客人的长剑，评头论足。
“这里人还真多，我们寻个座位坐下吧。”
楚天涯正张望着大堂的空位。
“大哥，我们是贵宾，上二楼。”
小武领着楚天涯径直从台阶上了二楼。
“春晓，这间好，我们就在这儿吧！”小武指着包厢门上的匾额道。
说罢，小武不由分说，直接推开春晓包厢的门扉。
“吱——”
随着厢门敞开，屋内飘来淡淡幽香，伴随着悠扬的琴声。
楚天涯自觉失礼，忙对屋里道：“阁下勿怪，我这小兄弟不懂事，不知里面已有人，我代他给您赔个不是。”
小武笑了，自顾自走进屋里，对着屋内的人道。
“梦先生，小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