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丰乐楼掌柜
孙丛文手中紧紧攥着半个时辰前从礼部发过来的紧急要文，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圣上的提问。
要文无非是事未完成，时间紧迫，尽量拖延。
拖延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说吉时未到。
秦公公一路小碎步引着孙丛文朝殿内而去。
孙丛文本想私下向秦公公打听一下圣上的意思，免得面圣之时手忙脚乱。
可秦公公丝毫不理会，只是低着头，一路前行。
孙丛文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跪地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颤颤巍巍，三岁小孩都能感受到孙丛文的紧张。
圣上挥了挥手，秦公公领会，便问起身的孙丛文：“孙侍郎，上元灯会吉时已到，礼部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这话问得孙丛文内心发颤，若是回答吉时未到，有忤逆圣上，礼部工作不到位之嫌，若是应承了圣上，那事先准备的说辞，还有尚未准备好的礼部都要一片混乱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一旁威严的御前侍卫高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幂幂之中总有一个答案等着孙丛文。
“回圣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吉时已到，可以起驾。”
“好！秦公公，起驾！”
孙丛文选择了顺从，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流下。
正月十四，临安城。
丰乐楼位于丰豫门正西偏北的地方，就在丰豫水门和陆门之间，圈地数亩，四层楼高。
外观虽然不起眼，内部却极致奢华。
一层大厅接待人员和小鱼小虾混杂之用，二楼掌柜和重要人员包间，三楼乃核心人员接待和会面之用，四楼无人知晓，只知道能上四楼的，整个大宋一个手都数不过来。
苏秉灯和赵忆南说话间，二楼便走下来一富贵妇人。
此人便是丰乐楼真正的掌柜，人称南姐的玲南，没有人知道她姓什么，她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姓玲。
南姐脚步沉稳，一步一步缓缓下楼。
丰乐楼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神秘面纱终于缓缓揭开。
赵忆南与南姐相视一眼，突然不知所措，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穿着华贵之人，嘴唇微颤。
南姐看到注视着的赵忆南，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应着赵忆南，眼神中透着一股慈祥。
画面足足静止了一盏茶的功夫。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两人。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苏秉灯！苏秉灯！”
一名男子初春寒冷之夜，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看到苏秉灯，狂奔而来。
“终于……找到……你了……”
来者便是太子亲信，司马忠。
随后他在苏秉灯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礼部侍郎被圣上叫进承德殿了，太子殿下很着急！”
苏秉灯瞪了一眼司马忠。
司马忠十分识相地呈上了交换的条件：“太子殿下说了，只要苏使能保住太子殿下，五年前的事必定平反！”
说到此处，司马忠不自觉地侧过脸瞄了一眼赵忆南。
苏秉灯敏锐地注意到了司马忠这个不合时宜的举动。
“五年前的事与赵中郎有关？”
“苏使说笑了！”司马忠尴尬一笑，挥了挥手掩饰了过去。
苏秉灯见司马忠滑稽的模样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当务之急……”
司马忠再次催促。
苏秉灯没有理会，起身走到南姐身边，问道：“掌柜的，说点我感兴趣的。”
玲南缓过神来，笑笑说：“苏阎罗想要知道的，谁能拦得住？”
“所以？”
“你既然能查到这里，我就实话告诉你。”
苏秉灯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却还带着一丝质疑。
只听玲南说道：“丰乐楼本就是临安最大的染缸，什么人都会来往，我敢打包票，肯定有北辽之人来过丰乐楼，但不一定是苏阎罗你想要的那伙人。”
苏秉灯听了不屑一笑，这是典型的混淆视听，说白了就是耍无赖。
不过他有办法。
按照祝枝山的说法，塌房山洞中的人员应该是小部分人员，另有一大部分狼卫藏在另一个地方。而岑潇潇所指就应该是此地，孤山是临安城一个百姓欣赏西湖的最佳地方，寻常人根本闻不出那种特殊的气味，而丰乐楼此气味十分浓厚，必定与岑潇潇所说之事有关。
两个一结合，显然祝枝山所说的另一个大部队狼卫应该就是在丰乐楼，或者至少与丰乐楼有关。
可是一个小小的丰乐楼怎么可能藏得住数百人甚至更多的狼卫呢？
苏秉灯迈着缓慢的步伐，在丰乐楼里来回游荡，丝毫没有把玲南等人放在眼里。
玲南有些生气。
“听说苏阎罗到了亲卫府任狼牙将，亏你还是朝廷中人，怎的在我这如此无理，横行霸道？”
“我霸道的一面，你没见过应该也听说了，何必大惊小怪呢？”
苏秉灯说着说着，顺势两三个跨步跳上了二楼。
玲南顿时一惊，大声呵斥：“都死绝了吗？有客人来了也不好好招待，别让客人迷路了！”
年方二八的女子毕竟是混迹江湖之人，能坐到这个位置都是玲珑剔透，一点就通。
她立即招呼几个汉子，直奔二楼阻拦苏秉灯。
这一举动，让苏秉灯更加确信丰乐楼存在猫腻。
看着几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苏秉灯双手叉着腰，带着过去那不可一世的姿态，说道：“临安城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女子毫不退缩，问：“难不成皇城也是你想去就去的？”
苏秉灯愣了一下，没有料到小小年纪的女子如此伶牙俐齿。
可此时气势不能输，面子不能丢。
苏秉灯回道：“弹丸小城如何去不得？”
女子才不理会苏秉灯的强词夺理，放下狠话：“丰乐楼跟皇城一般，没有掌柜允许，谁也不能踏进此地半步！”
此言一出，几个彪形大汉就围了上去，推搡着让苏秉灯下楼。
苏秉灯这才明白，能替掌柜出面的女子，岂能小看！
他本想着让赵忆南通知亲卫前来支援，可转头一看，发现赵忆南愣愣地看着掌柜南姐，眼神游离。
苏秉灯尝试呼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不得不在疑惑中放弃。
面对眼前的大汉，苏秉灯叹了一口气，看着身上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又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可还没有交手，几个大汉一顿推搡，苏秉灯一不小心就滚下了楼梯。
赵忆南忽然惊醒，匆忙跑到苏秉灯身边，关切地询问伤势。
楼外传来又一女声。
“这多么人欺负一个受伤之人和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玲南也不曾料到，大白天的，丰乐楼会这么受欢迎。
女子大步走进丰乐楼，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
司马忠率先认出了女子。
“贾尚书千金，我朝第一女将，贾禄秋！”
“你谁呀，认识我？”
司马忠被这气势吓得不敢多言。
众人惊讶地回头注视。
贾禄秋快步走到苏秉灯跟前，责备：“叫你赶紧走，别在临安逗留，这些事你管不起。这下好了吧，听爹说，你都管出一身伤了！”
说完还时不时斜眼看看赵忆南，似乎在责怪她没有说到做到。
苏秉灯笑笑问：“你怎么来？”
“我再不来，你还不得被这几个汉子打死啊！”
苏秉灯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爹好歹是兵部尚书，虽说圣上特许亲卫肩负上元灯会守卫之责，可上元灯会的人员部署安排，还有军需物资必竟都需要兵部调遣。你们一出城，早就有人报到我爹这里的。”
难怪，苏秉灯倒是没有注意这一节。
在临安城，寻常百姓想要悄无声息的做事，基本不可能。
贾禄秋将苏秉灯扶到一边，对着掌柜玲南说道：“想必你就是这里掌柜，我提醒你，别说苏秉灯今日要搜查你丰乐楼了，就是要炸了丰乐楼，你得让开！”
面对突如其来的贾禄秋，玲南没有丝毫惊慌。
“兵部并无职权搜查本楼，恕难从命。”
“职权个鬼，我只是代表自己，跟兵部没有任何关系。”
“你！”
果然是书生怕兵痞，有理怕无赖。
玲南无言以对。
一旁的男子提醒玲南：“早就听说贾尚书千金霸道果决，武艺高强，最要紧的是不要命，不说四方剑客，胡乱起来，八面屠夫都惧她三分。”
玲南顿觉头疼，一个苏阎罗，疯起来不管不顾，一个贾禄秋，打起来不要命。
两尊大神，同时到了丰乐楼。
男子话还没有说完，身旁的小弟就站了出来。
“我们这是丰乐楼，不是临安城里的小酒楼，岂能容你和他在这里放肆。”
玲南叹了一口气，懊悔不已。
平日里没有教他们控制情绪，如今才会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果不其然，贾禄秋直接一个飞剑，将呵斥男子击退，连衣服钉在墙上。
“说我可以，别说苏秉灯！”
面对这样一位“粗暴护主”之人，还有身后那些军装，玲南不得不退让，默认让贾禄秋搜查丰乐楼。
贾禄秋指了指后面的呵斥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把剑还给我。”
一旁的汉子伸手就去拔剑，竟然纹丝不动，汉子十分惊讶，不得不用上大力道才拔下来。
贾禄秋接过剑，看了一眼苏秉灯，带着苏秉灯直奔二楼，一直到过道尽头左手边的房间，向阳，也是苏秉灯先前被拦的地方。
房间门被一把蝴蝶形状的门锁锁着，贾禄秋丝毫没有放在眼里，上去就是一剑。
锁一分为二。
房门被苏秉灯缓缓推开，一股淡淡的香味从房间里飘出来。
有些熟悉又陌生。
整个房间通亮干净，墙上挂着镜子，东面是一张床，床边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摆满了胭脂首饰，还有一束美丽的花。
看得出来，这是一间女子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异样。
苏秉灯与贾禄秋面面相觑，识趣地退出了掌柜丽南的卧室。
紧接着便是三楼四楼。
三楼装修富贵华丽，用的家具都是金丝楠木所制，多多少少透露着各类权贵交易的痕迹，可并没有苏秉灯想要黄巾军和北辽狼卫的线索。
一直到了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