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这下换美姐无语了。都说宁毁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妈妈林秀这正相反。美姐觉得自己需要慎重考虑，如果佳儿生完孩子没有和晋江离婚的迹象，那她得提醒佳儿，千万千不能让妈妈过去伺候月子。产后体内激素变化大本来就容易抑郁多思，妈妈再来个挑拨，没准就把离婚提上日程了。想到这，美姐再看妈妈，妈妈眼里的兴奋还没散去。美姐的心，酸了点。
在这家里，表面看是没有偏向，一碗水端平。实际上四个人心里都知道，美姐是爸爸孟金路的骄傲，佳儿是妈妈林秀的心肝。孟金路好点儿，从没流露出把美姐留在县城的意思。林秀就不行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想着把佳儿留在身边。要不是佳儿冷心冷情天生疏离性子，美姐觉得林秀怕是会养个妈宝女出来。
祭拜的第二天，小雅来了。孟铁书带她到美姐、佳儿身边说让她们姐俩儿照顾着点小雅。可等孟铁书转身走开，小雅却去到了嫂子那边。嗯，怎么说呢，即便佳儿戴着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那长年被人注视下养成的自信柔和气场配上长眉凤眼的疏离感，很容易把旁边人比成平凡普通的背景板。
那为什么美姐、大雷姐夫没有佳儿美，也没佳儿的气场，却能自如站佳儿身边呢？呃，面对美姐、大雷姐夫，不谈专业的话，佳儿有自信这个东西吗？说的更确切点，美姐、大雷姐夫不是单纯把佳儿当妹妹对待，佳儿对他们也是掺杂了些对待长辈导师的尊敬。
而小雅，论感情深厚，比不过美姐、大雷；论相貌打扮，相比明珠似的佳儿，她平淡无奇如地上泥土。出门前她一头短发细细梳过，可两个月没修了，没有线条起伏更无所谓造型；眉头拢着愁眼里含着涩嘴角下撇，整张脸焦黄瘦削隐见干纹，照镜子自己都能看出愁苦相；再配上早几年的宽大男款黑色薄棉服、同色运动裤。乍一看，没人会相信她才26。就和嫂子坐一起，那看着也是大她五岁的嫂子更时尚些。对比太惨烈，小雅怎么愿意和佳儿站一起。
昨天美姐才说密不可分一家人，今天作为外嫁女，小雅就不和美姐佳儿在一起，嗯，打脸来的太快。佳儿凤眼微挑看美姐。美姐唇角强扯出一丝弧度，轻声给佳儿一句：“一会儿老实待着你的。”为什么是一会才需要老实待着？嗯，本家亲戚，自然要先于族里亲戚先到。在族里亲戚未到之前，堂兄姐妹们可以自由交流一下子的。
佳儿，其实是这院里老实的标杆。别个有磕头回礼动作敷衍，她不会；有人嚎哭光有音不见泪，她不会。她不累吗？当然会累，她也想出去走走歇歇。奈何昨天刚有臀部离开木凳站起来的倾向，院里所有视线哗啦啦全集中到她身上。佳儿当然不怕被看，但白事场合搞得众人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就是不尊重去世的大春儿了。所以非必要，佳儿不会多做少做一个动作，全天候保持肃穆庄重。
“不是说才怀俩月就流的，小月份流产对身体的伤害就那么大？”佳儿小声问美姐。
美姐低声回答：“单单一次流产不会，可要是流产以后没注意休养，很容易出问题。再有小雅她家里、地里的忙活，干活多，手却摸不着钱，怕也没心情打理自己。她……”美姐似乎牙酸了，停顿好一会才说：“你要是她，过那样日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佳儿很吃惊。她能理解家里、地里忙碌，保持不了年轻美貌。她也知道孟妈妈那年代，手里摸不着钱正常。但她们这代，辛辛苦苦劳动却摸不着钱，佳儿理解不了。“这出席丧事，大半个村里的人都看着呢，小雅连合体大方的衣服都穿不出来。地里收成再不像样，也能挣得出小雅体面出门的衣服钱吧？小叔小婶不该找上小雅婆家当面问凭什么吗？”佳儿说。
美姐一脸便秘样，说：“你不知道，小雅有个瘫在床上的婆婆？她老公小涛在外边过得并不好，时不时还要家里接济。也就小月牙自小好带，又是吃奶水长大。要是换成吃奶粉的灵宝儿，小雅早垮了。”
佳儿不言语了。美姐接着说：“当初小雅和小涛谈的时候，小叔、小婶都不愿意，可架不住小雅愿意。小叔、小婶越反对，小雅越坚持。那不小叔没办法了，张口就要五万彩礼想让穷得叮当响的小涛知难而退，可人家左借右凑愣是集齐了五万。小婶骂小雅说你知不知道你嫁过去就是伺候人吃喝拉撒、就是干活还账。小雅说就冲小涛凑钱也要娶她的那份情谊，就是让她死她也愿意。就那样结的婚，五万块钱彩礼已经让小雅断断续续拿回去贴补婆家了，于事无补。人家家里就那情况，就是没钱！你现在让小叔、小婶找人家公婆说什么？小叔、小婶也就能逮着小涛说你要踏实工作好好挣钱。可一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他找的工作能有多稳定多挣钱？前两天小婶还给妈说到现在他们还欠着一万块钱的外帐呢？”
“既然小涛在外头挣不着钱，让他回来大片包地搞规模化种植，换小雅找个厂子上班赚钱贴补日常家用。大哥儿、大嫂不就是活生生的范例，小涛、小雅比不上大哥儿、大嫂干的早挣钱多，那也差不到哪里去吧。”佳儿说。
美姐摇头，说：“小涛是外头跑惯动嘴的，可不是大哥儿那样在地里晒出来的。小雅婆家那边也没厂子，小雅出去打工，一来她放不下小月牙，二来她公婆也不让，怕小雅出去了就回不来。”
“小涛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没本事挣钱，还拦着不让小雅挣。脏活累活还沾不着他的边儿，穷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厉害！”佳儿冷笑。过一会，她问：“小涛那么会打算，小雅就真想不明白？那种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她为什么不提离婚？”
美姐翘翘嘴角，很是玩味说：“你公公婆婆要是把你当亲闺女对待，天天对你嘘寒问暖。就算晋江挣不来钱需要你养，你会嫌弃他们一家子累赘，你会和晋江离婚？”
佳儿迟疑，美姐的举例并不恰当，让佳儿一时没法回答离或不离。首先晋江要是光耍嘴没点真实力，毕业后佳儿和他不会有交集，连交集都没有还谈什么结婚更没有离婚；再说晋江家也不是小涛那种差到底穷到底的人家，晋爸爸晋妈妈有养老有医保，人老俩自己基本就能顾下自己，还真累不到佳儿什么。晋江挣不来钱光靠佳儿一个人，那就是过普通的柴米油盐日子。不至于惨成小雅这样，一个人拖着两个老人一个男人一个小孩。
但是，“姐，你要是硬要把晋江往小涛身上、往小涛家套的话，晋江要能像大哥儿那样留在家包地，我会照顾瘫在床上的婆婆照顾女儿下地干活。不就是照着妈妈的老路走一遍吗？有泪一起流，有苦一起担。只要有晋江在，我就能忍，我能坦然接受和他一起变老变丑。晋江要是不能待在家，那我会跟着到晋江所在的城市找工作，两个人一起赚钱养家。”佳儿说。
美姐快速接口：“佳儿，告诉我，要是晋江要你考虑现实权衡利弊，要是晋江要你展望你们长远的未来暂时放下儿女私情朝朝暮暮。要是晋江就说他爸爸妈妈可怜需要人照顾，你跟着在外头挣得钱都不如保姆工资多，你回家照顾老人更能省下钱，佳儿，你怎么办？”
怎么办？佳儿的眼圈有些红，咬着后槽牙吐出四个字：“好聚好散。”
“佳儿你不是爱他吗？只是赡养老人而已，这点牺牲你都不愿意为他付出？”美姐声音极轻咬字极重。
佳儿看向大春儿的骨灰盒，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要是军人或是死了，我推不掉，赡养就赡养吧。可他拒绝和我共同努力赡养老人，那还谈什为为爱牺牲？这时候我该听他的，我要放下儿女私情朝朝暮暮，考虑现实权衡利弊。”
美姐开口问：“他在外头打工，你在家照顾老人孩子。你们谁都没闲着，这不叫共同努力？”
“他说我赚的不如保姆多，要我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无视我的个人追求，把我剔除出了共同努力名单。”佳儿说。
美姐牙齿不小心咬住舌头，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忍好一会舌头不疼了，美姐才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心里有梦，大多数人的奔波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佳儿你还没有孩子，你自然可以爱情至上追求至上，你当然是可以老公在哪儿你就跟去哪儿共同努力。可佳儿，你忘了你抱怨地下室潮湿阴冷了？你忘了你晚上回偏僻混乱地方小房子时，一路上都要打着电话的惊慌害怕了？佳儿，小雅和你不一样，她会吃和你一样的苦，可她等不来你的甜。她穿梭在大城市的人流里，激不起一朵浪花。”
佳儿不舒服，她很不舒服，说：“既然小雅出不去，那就要小涛回来。小雅也不是天生能晒的，把小涛拉去地里干两月，什么都会了。”
美姐没回答，岔开话题说：“人来了，别说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