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赏梅

    席间，大兴茂坐在主位，卢赞安居左，卿云居右，郑尚宫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卿云埋头苦吃，暂时不去想那些弯弯绕，反正昨天高嘉禾也说过，若不想嫁人，最起码要出了渤海才能另做打算，这会儿有人愿意带她出去还不用马上嫁人，求之不得。

    大兴茂跟卢赞安倒是一直在小声商量着什么，卿云抽空听了一耳朵，大概就是之后怎么把她的祥瑞之名传出去，现在大历正值盛世，急需祥瑞点缀，卢赞安这一趟来到苦寒之地，虽然受了不少苦，但是收获颇丰，马上元正了，得好好写一封奏报传回去，锦上添花。

    一顿饭宾主尽欢，饭毕，卢赞安告辞，卿云也要回慧宁殿，这一天跟王兄斗智斗勇，脑子沉的慌，得回去好好歇歇。

    卢赞安在张鱼奴的伺候下穿了斗篷，并在一旁等待卿云。卿云心说，这是有戏啊。

    卢赞安交手行礼道“听闻渤海孝端王后酷爱梅花，渤海武王便于宫城内遍植梅树，一到隆冬，宫墙内外都看得到如云的红梅，今日，某斗胆，邀公主一同欣赏！”

    卿云没想到卢赞安对渤海王室的了解比她还详细，她还是看过小公主记忆的。

    不知他有什么目的，但是饭后消消食也不错，今日酥酪做的好，尤为香甜，刚好吃的有些撑。

    卿云点了头，让念夏在前带路“宫里赏梅最好的去处就是我王兄旧日住过的宁德殿，此刻煜成还没搬进去，应该是空着的。”

    卢赞安走在卿云身后半步，闲闲开口道“公主可曾恨过高云阳么？若不是他，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卿云想了想说道“我在高家时，高庭跟高云阳就已经积怨颇深，甚至用来扳倒高庭的密信就是高云阳给我的，所以我并不恨他。而我也要远赴中原，以后才是真的生死不相见。说起来这都是命数吧，好歹还有金永勋是真心为他，我想他应该也不觉得有遗憾。”

    “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高家父子不和，公主可否详细说说。”卢赞安这会儿就像一个普通的从四品官员，面对公主恭敬小心。

    卿云从来没跟人谈过她在高家的事情，主要卿云的这段回忆灰蒙蒙的，没有一点色彩。

    “高云阳的母亲是渤海贵族贺氏的嫡女，嫁给高庭后只知操持家事，绵延子嗣，按理说是个合格的妻子，更别提她还长得貌美，弹得一手好琵琶。直到高云阳十岁那年，府里买了一个新罗女奴，不知怎么就得了高庭的喜欢，从此，贺氏便被冷落，原本也是色衰爱弛，大家都躲不过，她并不怨恨自己丈夫变心，直到有天高云阳捂着□□哭着来找她，她才知道，此女心如蛇蝎，妄图残害嫡子。贺氏告诉高庭，高庭也只是请了医官，在确定不妨碍子嗣之后便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自此，母子俩的地位一落千丈。贺氏软弱，不敢多说什么。高云阳却怀恨在心，他恨自己的父亲宠幸一个女奴，更恨自己母亲软弱无能，让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女奴之子。长期的压抑跟仇恨还有小时候女奴给他的阴影，在该娶妻的时候，高云阳才发现自己不喜欢女人，高庭知道之后怒不可遏，将高云阳跟十个女奴关在一间黑屋子，每日只给饭食，直到有女奴怀孕才准放出来。那年高云阳十五岁，对于女子的触碰极为厌恶，忍无可忍杀了所有女奴。高庭看着一身血的儿子，什么也没说就让他跟我定了亲。”

    卿云定了定，接着说道：“高云阳在新婚之夜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我，我那时候还未及笄，刚死了母妃还有妹妹，兄长被废除储位在怀远府思过，宫里还有张贵嫔磋磨，还以为嫁出来就好了，谁承想是这么个结果。高云阳已经十七岁，掌握了一些势力，在高家也是他庇佑我，否则我不可能熬过那五年。所以，你说我怎么恨他，他父亲罪有应得，他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王兄，替他求情呢？”

    “我王兄看着宠我，其实在朝政上我是插不上嘴的，除非他允许，他的储君之位就是高家栽赃陷害然后没的，他是断然容不得高家人的，更何况高云阳还是高庭嫡子。”卿云突然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只知道吃喝吧，你们心眼子太多，我惹不起只得躲起来，但是分得清是非的。”

    卢赞安也笑了“公主说笑了，本来这次是想跟公主商定一下前往长安的事宜，现在看来，时机不对。”

    说话间已经到了宁德殿，念夏早已差了小宫女过来布置过了，卿云请卢赞安坐下，对着点点胭脂色的梅花说道“你老是说时机，岂不知人算不如天算，或许上天觉得这就是好时机才让你拦住了我，问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卢赞安不说话，看着梅花出神，卿云亲自烫了酒，给他倒了一杯“尝尝这个，这是去年我嫂嫂做的梅花酒，用的就是这里的梅花。”

    卢赞安突然道“公主，可曾想过嫁我为妻？”

    卿云当然不会觉得才见这么几次，卢赞安就对她情根深种了，笑笑才回道“如何不想呢？你这样的样貌，是我生平所见之人能排第二的动人心魄，嫁给你起码每天能多吃一碗饭！”

    卢赞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好在卿云公主没有当真“那今天看来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公主才吃撑了！”

    卿云道“那是被你们气的！话说回来，我就要跟你去长安了，长安有什么好吃的么？到时候你可得带我到处逛逛。”

    卢赞安看她神色没什么异样，当下滔滔不绝讲起长安的大小食肆，直讲到卿云睡着了。亭子里放了暖炉，熏得人热气上脸，更兼喝了酒，就着食困，卿云就这么睡了，也就没听见卢赞安最后一句话“不知美人脍尝起来什么滋味？”也没看见卢赞安眼里的疯狂，这公主如此合心意，吃进肚子里才稳妥。

    没多久就元正了，大兴茂忙着处理政事，一天恨不得有十三个时辰。就为了早日处理干净政务，封了印放臣工回家过节，还要顾着安排宫里宴饮，他自己把王后惯坏了，王后昨日怪他没有记得他们认识的第两千五百天纪念日，撂手不干了。

    卿云被自己忙疯了的兄长赶鸭子上架，勉强按着往年旧例筹办元正大宴。每天忙忙碌碌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直到能坐下来喝茶的时候，新罗使臣带着高云阳的首级到了。

    此刻已经要二月份了，渤海还是一样的冷，这会儿连喝到嘴里的茶都不香了，卿云突然觉得无聊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