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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完 颜 亮 伐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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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国皇帝完颜亮昨晚和一群妃嫔荒唐了一夜,今晨起来,兴致勃勃,意气洋洋。因为一个重大的决策要在今天议定,想望多年的迁都南京、南伐宋国的计划就要实现了。

    昨儿他心爱的元妃病了。她原是一位宗室大将的妻子,虽只二十多岁,论辈份还是皇帝的婶母。完颜亮杀了她的丈夫,把她纳为妃子,赐号元妃。她并不美,然而肌肤白嫩,体形婀娜丰满,深得完颜亮的欢心。昨天元妃病了,他心中惦记,急步来到元妃寝宫。元妃刚刚起床,还未行礼,完颜亮就把她抱坐在膝上,亲了一亲。问道:

    “朕的宝贝,病好些了吧那祁太医是个高手,向来药到病除。”

    元妃搂着他的颈子,嫣然笑道:

    “陛下,那祁太医的药真灵,服了一帖就好多了。他还有一份奏折,托我献给陛下。”

    元妃跳下地来,到妆台前取过一份奏疏。完颜亮不乐意

    地收下,皱皱眉道:

    “这些汉人,识了几个字,芝麻大的事儿也要上个奏折。朕去了,今天要召见几位大臣,准备就动身到南京去。你快痊愈吧。”

    完颜亮穿惯了女贞族窄袖盘领、长仅过膝的便服,不耐烦汉装的宽袍大袖。今天只穿着窄袖红襕衫、小帽、玉束带,矫捷地来到薰风殿,把祁宰的奏折摔在御案上,命内侍即刻召见左丞相张浩、太保枢密使奔睹、尚书右丞李通,翰林侍讲学士韩汝嘉,准备下旨迁都,安排人员分批前往南京。完颜亮等人心焦,想起太医使祁宰的奏疏,不知谈的什么事,于是摊开奏折,细细看去,原来写的是谏阻伐宋的事:

    宋人无罪,师出无名。……陛下若违人事,逆天时,反地利,伐宋之举,势难必胜。若 稍有蹉跎,天下骚乱,恐大金江山未必复为陛下所有也。愿陛下息伐宋之图,止迁汴之 计、敦睦南朝,与民休息,

    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完颜亮看完这道奏本,勃然大怒。伐宋之事,准备已久,如箭在弦上,转瞬即发。今天正在兴头上,不料被不识时务的祁宰兜头浇了一瓢冷水。气得他两眼暴出,喷着粗气,一叠连声地喊:

    “传祁宰!”

    内侍头子梁琉以为皇帝病了,要召太医,忙派小内侍急步去太医院传祁太医。这当儿,张浩、奔睹、李通、韩汝嘉已先后来到,他们的服饰大抵仿照宋人官服,紫袍,幞头,佩金鱼,张浩、奔睹腰系玉带,李韩二人各系金带。他们进了薰风殿,只见皇帝铁青了脸,怒容满面,坐在殿中。看上去又动了杀机了,却不知今天是谁遭殃。完颜亮把祁宰的奏折扔给张浩,说道:

    “你们瞧瞧,祁宰好大胆!”

    他知道温敦思忠、张浩和韩汝嘉都是反对伐宋的。朝中不论是女贞族,还是汉人,很多人都不赞成伐宋。温敦思忠1已经病死了,他要借祁宰的头颅来教训其他胆敢阻止伐宋的大臣将帅。

    老太医祁宰眉目疏朗,穿着绯袍,匆匆地跟了小太监来了。他是江淮人,原在汴京宋廷做个小小的医官。后来金兵破了汴京,他被掳到金廷,在金国做了六医院的掌印官。因为医道高明,常常受到皇家的赏赐。对于皇帝的灭宋计划,他是坚决反对的。一则怀念故国,不愿宋国灭亡,二则受了金国朝廷的知遇之恩,也不能眼见他们自取毁灭。他没有机会见到皇帝,才乘着给元妃诊病的机会,把早已准备好的谏疏,托元妃转递。现在奉召见驾,吉凶未卜,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倒也步履从容,胸怀坦荡。进了薰风殿,看见皇帝气势汹汹的,知道今天难逃一死。他微微一笑,行了跪拜礼,站在一旁,但等皇帝发落。

    完颜亮两个手指拈着下颏的一撮髭须,眼露凶光,喝问道:

    “祁宰,尔胆敢谏阻朕的伐宋大事,惑乱人心,可知罪吗”

    “臣死罪。”祁宰不慌不忙地除下纱帽,跪在地上碰了个头,又挺直身子,细细的眼睛猛然放着光采,昂然答道:“臣死不足惜,但伐宋万万使不得。愿陛下念微臣耿耿忠心,以大金江山为重,息兵安民,幸甚幸甚!”

    说着,又碰了几个响头,银白的长须垂在激烈起伏的胸前。

    完颜亮目视殿中四名侍卫的佩刀,眼看就要下旨杀死祁宰了,张浩霍地踏上两步,喊道:

    “慢!”

    张浩是辽阳渤海人,祖上在辽国做官。辽亡之后,随金太祖承办御前文字,深受信任,历任侍郎、尚书,封了蜀王,进升左丞相。今年六十多岁了,瘦骨嶙峋,老成历练,知道兴师动众,未必能灭宋,却对金国不利。他熟悉皇帝脾气,不敢正面谏阻,只是婉转地奏道:

    “陛下息怒,祁太医书生之见,不足计较。请陛下姑念他平日勤劳,宽恕免罪。依老臣之见,伐宋固然如摧枯拉朽,旗开得胜,可是总不免耗费国帑,死伤将士,伤了国家的元气。赵构已老,并无子嗣,现在收养了宗室一个疏远的子弟为太子。将来赵构一死,内部争夺王位,必然生变。到那时,不用陛下发兵,就可以席卷江南,一统天下。陛下何不稍等几年,水到渠成,事半而功倍”

    完颜亮冷冷一笑,恼怒道:

    “赵构还只五十多岁,能就死了要朕等到哪一年张浩,你也胆敢花言巧语戏弄朕躬”

    “是是,臣糊涂,臣该死,请陛下恕罪!”胆小的张浩慌忙跪在地上碰头。

    新升尚书左丞的李通是皇帝的心腹,四十多岁,身材矮胖,吹弹说唱,无一不工。他生得倒挂眉梢,三角眼,心术险佞,贪贿招权,车马盈庭,因为善于逢迎,深得皇帝欢心。这时他奸笑着,上前奏道:

    “目今天命在金,宋室衰微已久,赵构昏庸无能,胸无大志,江南富庶,子女玉帛众多,可以唾手而得。此正上天授给大金的进兵良机,此时不图,若待赵构死去,另立贤君,选任忠勇将帅,再欲南伐,就不容易了。况我国连年五谷丰登,军粮无虞,又有一批老将健在,天时人事都有利于征伐。臣当竭尽所能,甘冒矢石,为陛下先驱。”

    完颜亮放下手指,微微颔首,说道:

    “李通此话正合朕意。”

    “不然,”韩汝嘉眷怀故国,也是坚决反对伐宋的。话憋在心中已有好久了,今天他顾不得个人安危,毅然大声谏阻道:

    “本朝开国以来,连年用兵。古人说,兵犹火,玩火的终会自焚。如梁王宗弼的英勇武毅,知道难以用武力灭亡宋国,尚且以和为上策,与宋国议订了和约,各守边疆,至今已有二十年了。现在宋室虽然偏安,仍然统治了大片土地。大将刘锜犹在,威名盖世,金国将帅恐怕没有他的对手。而且宋国岁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并无缺少,忽然欲出无名之师,而作未必能胜的征伐,臣窃以为不可。最近几年,国家建了燕京、南京两处宫室,多年的帑藏积蓄都耗尽了,丁壮疲瘁,怨声载道,契丹诸部已反,尚未讨平,河北、山东汉人纷纷占据城池,抗击官兵。如果大军南征,后方空虚,盗贼将如火燎原,益发不可收拾。到那时候,我军前有宋兵,后有乱民,进退不得,怎样收拾残局祁宰所谏,确有见地,请陛下宽恕了他。臣事陛下以忠,不敢巧言令色,贻误君国,谨冒死以直言进谏,愿陛下三思。”

    完颜亮一向讳言盗贼,凡奏报盗贼横行的,都被撤职治罪。今天韩汝嘉胆敢卫护祁宰,把国家大局说得如此不堪,无异把皇帝形容成了一个昏庸无能的国君,这对于骄横逞强,好名沽誉的完颜亮是不能容忍的,用尖刻的话阻止伐宋,妨碍他的雄心壮志,更是不能宽恕。他虎瞪两眼,怒冲冲地喘着气,两个手指又去搓着颏下的髭须,凶狠地斥责道:

    “韩汝嘉,朕平常待你不薄,今天竟敢如此顶撞,你是吃了豹子胆了。若不杀你,何以儆戒他人。来,把韩汝嘉、祁宰一起拉下去喀嚓了!”

    韩汝嘉冷笑一声,说道:

    “陛下,愿你在臣死后,把臣的双目挖出来,悬在南京城上,看陛下是否能够得胜回朝。臣相信宋国是灭亡不了的。”

    完颜亮大怒,喝道:

    “韩汝嘉,好大胆,帮着南朝讲话!朕成全了你,先挖去你的眼珠,再慢慢地杀死你。”

    他一挥手,两名侍卫上来,用刀尖剜去了韩汝嘉的双目。韩汝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祁宰长叹一声,和韩汝嘉一同被侍卫押下去了。

    张浩战战兢兢地正欲开口为两人求情,完颜亮冷笑道:

    “左丞相今天也有罪。来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棍!”

    金国朝廷上,亲王、大臣被完颜亮打屁股是常有的事。张浩在这之前已被打过一次。所以这次他叹了一口气,顺从地伏在地上,把老脸藏在手掌之中,听凭侍卫去打。

    李通站在旁边暗暗奸笑。他觉得张浩失了皇帝的欢心,丞相恐怕做不长了,也许是他李通交好运的时候了。躯干高大雄伟的太保奔睹则站在旁边不吭声。他是金太祖的族弟,今年六十岁了,论辈份是完颜亮的叔祖。幼时膂力过入,与人角力,连仆六人,太祖赐给他金牌。十七岁随太祖伐辽,作战勇敢,又随完颜宗望(斡离不)伐宋,为河南诸路兵马都统,称“金牌郎君”。现存的将帅之中,他的资望最深,封为楚国公。鉴于十二年前完颜亮篡位后嫉忌宗室中有权势才能的人,杀害了许多亲王大臣和他们的子孙,奔睹心怀畏虑,每每纵酒沉醉,数日不醒,以免皇帝猜忌。对于朝廷大事,他既不出主意,也不谏争,不愿阿谀奉承,也不挺身反对,竟袖了手超然旁观。完颜亮瞅了他一眼,虽则颇不高兴,但还要借重奔睹的威望,只要他不抗争,也就不去理会他了。

    张浩受了杖责之后,爬起来,整理一下衣冠,向皇帝叩谢不杀之恩。这位老臣,只要保住老命,受些委屈,倒也并不在乎。完颜亮杖责了丞相,杀了两名官员,略略泄了胸头怒火,便平静下来,命张浩、奔睹、李通就座,嘱咐他们草拟一个迁都南京的日程,和出师伐宋的兵力部署。

    正商议间,忽然宁德宫内侍来传徒单太后懿旨,宣皇帝进宫。完颜亮命张浩等人仍在薰风殿商议,自己恭顺地随了内侍进内。到了无人处,一双暴眼渐渐眯细,刚眉紧蹙,露出了极不耐烦的神气。徒单太后原是辽王宗干的元妃,没有生育过儿女,完颜亮是宗干小妾大氏的儿子,封建社会大臣之家小妾的地位只不过比侍婢略高一些。完颜亮篡继了皇位之后,嫡母徒单氏和生母大氏都被尊为皇太后,大氏对徒单氏仍然非常恭敬。徒单氏有时疏忽,怠慢了大氏,完颜亮很不高兴,从此有了嫌隙。不久大氏病故,完颜亮表面上对徒单太后非常恭顺,常常搀扶太后起坐,太后乘辇,他在旁步行跟随,侍臣都以为皇帝至孝,其实是完颜亮沽名钓誉,做做样子罢了。及至策划伐宋,徒单太后常常谏止,完颜亮心中更加不悦,每次从太后宫中回来,必然怒气冲冲,好久好久才能平定下来。今天他进了宁德宫,恭谨地叩见了太后,说道:

    “儿臣恭请母后圣安。”

    徒单太后今年五十三岁,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清癯峻严,颧骨高大,一副男人之相。这位太后向来喜爱完颜亮,看作自己亲生一般,有时也不免摆出母后的威严,对完颜亮过于荒唐的地方,进行告诫,不知道因此招来了皇帝的嫉恨。这时命完颜亮坐了,叫侍婢们一概回避,然后温和地喊着皇帝的乳名,询问道:

    “迪古乃,南京宫殿竣工,原以为是作为皇帝临时行幸的行宫,我也没有什么意见。现在宫内宫外盛传,说皇帝要迁都到南京去,不日即要出发。不知果有此事”

    完颜亮沉吟了一下,知道麻烦来了,只得装出笑容说道:

    “迁都之事,儿臣原拟与大臣议定后,再行启奏母后,请母后恕罪。刚才儿臣正与张浩、奔睹等商议。为了讨伐宋国,一统天下,只有迁到南京,方能就近指挥军事,统治全国。”

    “那末伐宋之事已成定局了”太后不悦了,脸色渐渐严厉起来,手执着宋国进献的香佛手,边嗅边说。

    “这个,”完颜亮踌躇了一下,横下了心说道:“儿臣之意,伐宋之举,刻不容缓。天时人事,稍纵即逝。李通等都力主南伐,奔睹也没有意见。”

    “哼,奔睹,你以为他现在还敢说话吗”徒单太后虽在深宫,但很熟悉那些老臣的为人。她冷笑一声,又问道:“听说你今天杀了祁太医和韩学士,这都是忠心耿耿的好人,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连丞相也杖责了。儿啊,你一心伐宋,就狠心到这个地步!”

    完颜亮额上渗出汗来,沉默着无话可答。心中却在恼怒,是谁走漏了风声,查出来必将此人千刀方剐。

    “迪古乃,我对你实说了吧,”徒单太后忽然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当初你杀了熙宗,我就不赞成。你还记得吗你登基为帝,我并不曾贺你。我知道太祖太宗子孙和功臣元老很多,想做皇帝的也并非你一个,这个皇位不是容易坐的。后来你不听我的话,把太宗子孙七十多人,宗翰(粘没喝)、宗弼子孙三十多人都杀绝了,又杀了宗本诸王和大臣五十多人,你做得太过份了。现在人人自危,谁肯为你尽力奔睹成天酗酒,你知道为的什么他本来是个不喜饮酒的人。你把宗室至亲都逼得无路可走了,树敌太多了啊。你还以为自己很安全吗你两个眼睛只看到宋国,要把它灭掉。你就不留心脑后会有冷箭射过来,或者兜着后心捅你一刀。你强迫大伙儿离开上京(哈尔滨东南)迁到中都已经有好多人怨恨你了。这次又要迁到南京,还要往南打,国家疲弊,人心厌战,你领了这些不想打仗的将士,就能灭了宋国哼,我看你想得太天真了。而且我最担心的还是留在东京辽阳的那批老臣,只要有一个人振臂一呼,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跟着反对你,恐怕你出征容易回来难了。儿啊,为娘的为了这事,昼夜焦虑,你务必要细细想想,取消迁都,停止伐宋,你父亲的子孙庶几还可以保全。如你定要蛮干,我也阻挡不了,那宋你们去吧,我将留在中都,绝不和你们同往。”

    徒单太后推心置腹的忠告,完颜亮丝毫听不进去。他蔑视宋国君臣,也瞧不起东京留守的老臣,他嫌恶太后阻挠他的雄心大计,恨不能一剑把他挥为两段,才出胸头这股怒气。他沉下头掩饰自己愤懑的心情。想不到太后的态度竟然这样决裂,如果太后公开表示反对迁都伐宋,那末臣下更会有不同的想法,军心不一,还能打仗他既恼怒,又无可奈何,因为反对他的是自己的嫡母徒单太后,而且这位太后刚毅果断,在宗室大臣中是极有威信的。他不能象对待张浩、韩汝嘉、祁宰那样,一顿棍棒,或者一杀了之,那太骇人听闻了。这位杀人如麻的皇帝萌动了一下杀机,终于又压制了下去。不,不能这样做。他缓缓地申辩道:

    “母后,儿臣也知道宗室大臣中有许多人顽固不化,对儿臣心怀不满,所以决定迁都南京。伐宋之后,一统中国,儿臣就在中原做个太平皇帝,把东京那批老臣丢在脑后,省得受他们的掣肘和威胁。目前伐宋是个极好的机会,千万不可错过。东京那边,儿臣已派副留守高存福将留守曹国公乌禄监视住了,稍有风吹草动,就取他的脑袋。”

    “哼,你得天下容易,把天下事也看得那么简单了!去吧,我不要听你再辩了,回去细细想想,明天再来回我的话。”

    “是!”完颜亮竭力抑制住怒气,徐徐退出了宁德宫,一路向薰风殿来,一边愤愤地思量:无论太后怎么阻挠,决不动摇半分迁都伐宋的决心,如果太后实在逼得他无路可走,那他可顾不得许多了,徒单太后究竟不是养育自己的生母,有什么杀不得他,完颜亮,天不怕,地不怕,杀了太后又怎么样还怕人家议论他打定了主意,怒气倒也消了一些。刚转过弯,忽听得背后窸窸窣窣一阵女子衣裙的声响,回头一看,见是徒单太后宫中的侍婢高福娘。此人是特末哥的妻子,常为太后传话,完颜亮奸淫了她,并嘱她伺察太后动静。

    现在赶上来,不知有什么事,于是立定下来,问道:

    “福娘,有事”

    福娘点点头,鬼鬼祟祟地左右环顾了一下,见走廊尽头有一座便殿,里面无人,便引完颜亮进内坐下。完颜亮把福娘搂在怀中,说道:

    “你说吧,是太后的事”,

    “是的,”福娘讨好道:“枢密使仆散师恭出征契丹,今儿来向太后辞行。臣妾见太后屏退左右,与枢密使密谈了好长时间,我在屋外窃听,却听不清楚。后来枢密使走了,太后就

    召陛下进宫来了。”

    “哦,原来这样!”完颜亮咬牙切齿地说道:“必是太后见我不听劝阻,定要伐宋,所以和师恭商议,也许阴谋另立个听话的兄弟为皇帝。太后在一天,我不但无法伐宋,连帝位也难保。好啊,太后,你不仁,我也就不孝,别怪儿子无情了!”完颜亮搂着高福娘亲了一下,说道:“福娘,你今天立了大功,待朕杀了太后,赐你银子二千两,封你为郧国夫人,派你丈夫为刺史。等朕南征回来,就纳你为贵妃。”

    福娘放浪地格格一笑,就在完颜亮的膝上做了个叩头谢恩的姿势,完颜亮又亲了她一下,才放她走了。然后站起身来,走出便殿,陡地换了一脸杀气,拈着下颏的一撮短须,喊住就近一名内侍,命他立刻召唤殿前点检大怀忠,尚衣局使虎特末,护卫高福等人,率兵士四十人来到。完颜亮杀气腾腾地站在殿前下令道:

    “徒单太后有罪,危害国家,罪当死!着尔等往宁德宫击杀太后,取太后发髻上的玉逍遥到薰风殿来缴旨。若是放走了太后,尔等全体处死!”

    大怀忠等愕然不解,半晌不敢领旨,完颜亮跺足道:

    “混帐东西,还不快去,要找死吗”

    大怀忠等慌忙跪左膝,左右摇肘而拜,行了女贞“撒速”礼,大声道:

    “领旨!”

    大怀忠等匆匆向宁德宫去了,完颜亮拈着短须,狠毒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得意地冷笑一声:

    “伐宋的最后一道障碍消除了,再没有妨碍了。”

    于是垂下手,昂首向天,有力地摆动着手臂,大踏步向薰风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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