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面尸体
老板娘了解莱诺这个人。如果不是必要,他都懒得找你联络感情,整个一有事才上门的主。
难怪有些人觉得他是个祸害。毕竟这一上门就带来一堆麻烦事,叫谁都受不了。
也就他们交情颇深,老板娘心里叹息,不能痛痛快快把人丢出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打听这些事情干什么?”她随口问道,扭头瞥了一眼那没关的手提灯,红色的光照得她眼睛生疼,瞳孔不自觉的缩小。
莱诺不关灯,就意味着他没打算多待。等会可以直接提着灯就走人。
“委托。你懂的,赚钱养家嘛。”那私家侦探没个正形,嬉笑着回答道。
“这医生惹上麻烦事了?那挺可惜,他人还不错。”老板娘脑子里大概想的委托都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毕竟莱诺当初也做过不少这样的事。
但后来他觉得这是在抢杀手的工作。作为一个敬业的侦探,他决定,除非他明天就要穷得去街上要饭,不然就不太愿意接这样的委托。
要老板娘看,他说的全是放屁!
谁不知道私家侦探给钱就做事?就莱诺事多。整个首都都找不出比他还怪的侦探来了。
但没办法,认识了这么一个人,而且还不打算现在动手刺杀,那她就得忍忍这人的奇怪风格。
都说顶尖杀手有自己的怪癖,他一个三流侦探还搞起什么做事准则来了。
莱诺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些什么,只是嘟囔:“也不是什么杀人的事,我只是想问他一个病人的事罢了。有个人找到我,说她弟弟左左丢了。正巧那医生治过左左的过敏,我觉得可能有些线索,打算上门问问。”
说的时候,莱诺隐去了和黑金鱼有关的一些事。
哎呀,这些事他自己都没弄懂呢。而且又是顾客的隐私嘛,不好外传。
老板娘本来是侧头和他说话,摆出一副老娘我倾耳恭听的架势,但听完他这句话后,愣了一下。
虽然她掩饰得很及时,但莱诺还是发现了。
“你知道些什么?”莱诺往前倾了倾身子,问。
鼻子比狗还灵!
老板娘暗骂。她扫了一眼处在阴影笼罩中的货架,手指交叉着点了点桌子,没有立刻回答莱诺的话,而是扬声叫了那临时工帮她看一下店铺。
接着站起身往后面走。她脚放下抬起的动作很轻,但不免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极了一条蛇在地上爬行发出的声音。
外套下面露出了一截衣摆,上面的纹路像反光的细小鳞片。
莱诺伸手一抓,提着灯跟在后面。
老板娘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没有撞上任何东西,轻车熟路带着他进了店铺后面。
关上门,她没有开灯,而是靠墙站着,沉默的盯着侦探。
莱诺没管她,先提着灯打量了一番周围。发现两人在一间堆放货物的小仓库。
当然,更准确的来说,这里是一间武器库。
作为24小卖铺的老板娘,卖点武器和信息怎么了!不然怎么维持生计呢?现在这个世界大家生活不易啊,就不要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了。
红色的火光下,冰冷的刀光反射在他的眼睛里。
他好久都没见到这么多武器了,联想到之前在货架上瞥到的价钱,不由感叹。
这些武器都是钱啊!从外表看还真看不出老板娘这么有钱。啧啧,他没钱的时候可以借钱的人又多了一个。
莱诺眯起眼睛,注意到白墙在灯火中隐约变换着颜色。
啊呀,怪不得老板娘要把他带到这里来说话。想必这是一场秘密对话,他们的声音不会传到外面。
有钱人,大手笔。
“什么大秘密吗?还要特地到这里来说?”莱诺打趣了两句,看向面前的女人。
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个够才来问。早就习惯了的老板娘耸了耸肩膀,开口:“那个委托人是不是萨拉?”
“你认识?”莱诺有点惊讶地扫过女人脸上的表情。不对,她们的生活完全没有相交点。
在得到回答之前,他及时换了个问法:“我还不知道,我这位委托人还挺有名的?”
老板娘从怀里抽出烟来,点了一根,“当然有名。”她笑着,吐了口白烟。
在这幅场景中,两人像一幅画。一人靠墙抽烟,一人站着提灯。
“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这件事的岁数可比你大。”
“没办法,我比较年轻。”
“你这嘴。”老板娘笑他,这不是存心想挤兑她吗,“还要不要继续听了?”
“请,请。我不说话了。”莱诺立刻服软。脸上却笑眯眯的,显然是在开玩笑逗人玩呢。
老板娘懒得搭理他,“十多年前,萨拉一家在第二重界还算是很有名的。”
她陷入了一段回忆,也不抽烟了,抬着手指,瞧那白烟袅绕的模样。
第二重界很混乱,在那个地方一天之内起码有三个势力崛起,帮派之间的斗争非常严重。大大小小的势力挤在同一座城里,摩擦不断。
经常是出门就可能被卷入一场内斗。
现在和当初比起来,都算得上形势稳定了。
萨拉一家当时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是鸢尾的附属家族。
那段时间,老牌势力鸢尾和新晋势力星环的冲突达到了顶峰,很有可能爆发一场乱战。到时,整个首都都会被拖入战乱的深渊中。
按理来说,权力更迭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鸢尾已经统治了首都整整九百年,不觉得自己会输在星环手里。当时的人们也不觉得鸢尾会败,在他们看来,星环不过是胆大妄为的反叛者,根本称不上对手。
但大家都知道,最后胜利的是星环。
老板娘现在回忆过去,都忍不住叹息当时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段平静时光。不过大家都没想过后来居然真的爆发了混战。
“我在逃命的时候,听说萨拉家里爆发了一场怪病。除了两个孩子,家里三十多口人全死光了,连条狗都没留下。”老板娘连声感叹真是造孽,眼前仿佛又浮现当年那在烈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的院子。
“这么可怕?”莱诺拧起眉头,惊讶之余有些好奇。
“谁说不是呢,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雨也浇不灭。等发现的人闯进去的时候,两个孩子被关在房间里,外面全是砍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那些尸体都没有脸。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原本脸应该在的地方现在是一片空白。”
“好奇的人调查后发现,人都是自相残杀而死。他们的脸伤得最重,大概是在发现脸消失后抓出了很多伤口。那场面……啧啧。大火发生之后没有人进得去,没有人出得来。一夜之间一个家族就覆灭了。”
“那到底是什么怪病?”莱诺问。
寒意爬上脊背,带来让人颤抖的感觉。他提着灯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发白。
恐惧和兴奋总是相伴出现。他对过去发生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莱诺心想,这简直比听书刺激多了!老板娘真的很有天赋,可以考虑破产后去讲故事。
烟已经燃到了尾巴,差一点能烫到手。老板娘便把它丢了,踩灭那点火星。嘴上说着:“谁知道呢。听说是诅咒。”
“还有呢。”莱诺追问。
“什么还有。”老板娘笑了一下。
搁着和他装呢。还真以为他莱诺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啊?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你才不会把我拉到这个地方来呢。要说就一次性说完不行吗?”莱诺大大咧咧地说,睁着一双眼睛看面前的女人,有点嫌弃。
也不知道老板娘最近咋了,跟牙膏一样说一句挤一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用一种“老娘不和你计较”的表情。
“行叭,那我继续讲。”女人耸了耸肩,从怀里又抽出一支烟来。她点烟的动作很熟练,还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注意到莱诺的视线,她抬眼看过来,问:“要来一支吗?”
莱诺摆摆手,一副正派的样子,“我戒了。你也少抽,对身体不好。”
老板娘被他这番话逗笑了,笑得连烟都差点没拿稳,好像莱诺讲了个很烂的笑话而刚好她笑点低一样。
“拿这套糊弄我呢。抽吧,这是普通的烟,死不了的。你我什么身体不知道吗?”老板娘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噗嗤笑起来,“你不会是害怕那个家伙,所以不敢抽吧?那些酒是特制的,喝多胃痛也很正常。”
老板娘的消息比较灵通。这附近的事情她大概都了解,连莱诺的囧事也知道不少。
这让侦探很是咬牙切齿。
他一提这事,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了,大声囔囔:“才不是!”
“行行行。”老板娘完全不信,像哄孩子一样摆摆手。把这件事情略过了。
这什么人啊!完全不听人解释的。莱诺那些话瞬间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他恨恨地想,情报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真是流年不利,这几天老是倒霉。唉,如果去教会里拜一拜会不会起点作用?但大概率会被教父赶出来。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我说不定就彻底忘记这一家人了。”老板娘抽烟吐了个白色烟圈,面上笑盈盈,说出的话却有些低沉。
她皮肤苍白,这番场景中还有几分像女鬼。
莱诺想,如果她去应聘恐怖片演员的话,可以直接上任。
哎呀,这么一看,老板娘就算破产活得也肯定比他快乐。
可恶!世界不公。
“大概是两个月后吧?我记得不是很深了。我又见到了先前和我讲过这件事的朋友。”
因为局势混乱,整个首都第二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老板娘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朋友,她还以为这辈子两人都遇不见了。
对于当时还很落魄的她来说,这简直是一件大好事,让她对操蛋的未来燃起了一丝希望。
于是她主动出钱请那位朋友去地下酒吧里喝一杯。
酒过三巡,她们聊了很多事情。从最近的情况聊到以前的事。
因此不可避免的,老板娘提到了无面尸体。
“噢你说那个啊。”朋友坐在昏暗的灯光下面,盯着杯子里的酒发愣,过了片刻才抬头对老板娘笑。
他喝得太高兴了,面上浮起红晕。因此打开话匣子,从记忆里翻找了些东西来聊上两句。
要是平时,他绝对不会聊起这件事。
“我还记得,就是xx家族啊。”朋友说。
老板娘还以为自己没听清,她大着舌头问:“哪个家族?”
“就是xx家啊。”朋友喝酒的动作停了一下,疑惑的扭头看过来,好像不明白老板娘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当即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
她很确定朋友没有说那个该死的家族姓氏。鬼知道是叫史密斯,还是马丁,又或者是汤普森。
他的确张开了嘴,但是说到姓氏的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但她的朋友确定自己说了那个该死的家族姓氏。
朋友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不然也不至于还记得十多年前老板娘借了他两个金币。
所以他不可能是一时忘记了。
更何况,那家族和他还有些私人交情。
“你还记得那家人的形式吗?”她咽了咽口水,认真的看着朋友。
朋友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很配合地准备再说一遍。
没有人提醒他的时候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没有说话。但是再经过老板娘提醒后,朋友这次犹豫了一会,脸上突然出现惊慌和疑惑。
“我……”他酒也吓醒了,甚至感觉浑身冰冷,“我不记得了。我努力回想,但是不仅记不起姓氏,也不记得那家人的脸了。”
“好像在我的记忆中,他们像一个单薄的剪影,浑身都透露着一种虚假感。”
老板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事情。她思考了一会,问:“那你还记得什么。”
朋友知道这件事不对劲,他也不喝酒了,只呆呆的坐在那里。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用一种卡顿嘶哑的声音说:“我只记得那两个孩子,其他的都忘记了。好像……好像他们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