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夜黑多事
把赵景黎送回家后白图没有立刻打车回去，而是一个人慢慢的在街道边走着。
这里离他家也不算太远，四十多分钟的步程吧。晚上两点多的街道几乎没什么人，偶尔路过一些大排档时人倒是还有几桌。
白图两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的踩着步子，脑子里也没想什么，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又路过那条巷子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就这么站在巷子外面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抬脚走了进去。
白图没去许久的店，而是随便进了地下城的其他gay吧，然后又找了一个角落，一个人坐在那儿，望着桌上的果汁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酒吧里闲坐。
这个酒吧没有许久那边人多，也比较安静，感觉蹦迪的少，互相寻猎的多。
所以坐在吧台上一边喝着香槟一边朝周围打量的人很快就注意到角落里的发呆的人，甚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些惊喜。
“白老师？”
朱宋江，跟白图一个学校，是体育老师。他早就对学校这个鼎鼎有名的美术老师觊觎良久了，只不过因为顾忌两人的身份，一直没敢去勾搭。
今天突然看见他出现在这儿，朱宋江简直觉得是天赐良缘，一时间大喜过望。
朱宋江重新叫了一杯酒，端着走了过去，然后惬意的坐在了白图身边，将酒放在桌子上推到了白图面前。
白图失神的时候特别没有警觉性，直到看见推到面前的酒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偏头去看，这一看，还是不免被惊到了。
朱宋江看他的反应，忍不住欣喜：“怎么，白老师记得我？”
没错，他们见过面，在校长办公室一起开会的时候，只不过从来没说过话。
白图是个心思稳重的人，虽然有些懊恼自己被同校的人撞见，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绪，看着桌上并排着的果汁和酒，一言不发。
朱宋江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就说：“你尝尝这个酒，酒保新调创的，味道可惊艳了。”
过了好半天，朱宋江都以为他又失神发呆了，他才伸手在酒杯上抚摸了一下。
凉凉的，这种触觉瞬间和他内心被极度压抑的情绪产生一种奇妙的反应，一冷一热交织在一起，变得缠绵悱恻。
像是大脑神经突然被刺激到，白图那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鬼使神差的就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诶你慢点！这酒……”
“唔！”
朱宋江话还没说完，白图就突然站起来朝卫生间跑去，站在洗手池边哇的一下将刚吞下去的酒汁全呕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白图撑着洗手台不停的咳嗽，喉咙火辣辣的疼，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白老师，你没事吧？”
白图没回他，等咳舒服了，才把眼镜取下来挂在领口，含了几口水簌了一下口，然后捧着水洗了一把脸，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水流深吸几口气，有些感叹。
果然还是不能碰酒啊。
他关掉水龙头后有些自嘲似的抬起头，却从镜子里看见朱宋江站在身后一脸痴迷的盯着自己，心里又开始懊恼。
好像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啊，真不该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早知道出门前就该看看黄历了。
白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眼镜重新戴上，正盘算要怎么糊弄过去，结果一转身，朱宋江就扑了上来将他紧紧扣在了怀里，迎面就要来吻他。
可能是身体的条件反射，伸手敏捷的白图火速将手举起来隔在了两人的嘴唇之间。
朱宋江顿时觉得好笑，但他也没气馁，而是将白图用力抵在洗手池上，顺势去吻他的耳朵和脖子，两只手也一点不老实规矩，将白图扎在腰间的衬衫都拉了出来。
白图一米八的个子跟他相当，体格上也弱不了太多，加上跆拳道的基本功还在，被他这么钳制住也没乱阵脚，而是手上用了巧劲捏住他的肩膀，将一心轻薄的人捏得倒吸一口气抬起了脑袋。
白图在他力气松懈的一瞬间，腰部往后一缩，膝盖往上一顶，直击此人要害。
“嗷呜！”
朱宋江下身吃痛，浑身一抖，整个人被白图轻而易举的推开。看着白图夺门而去，他也痛得没法追出去，只能五官扭曲的捂着自己的小宝贝，跪在了地上。
白图头也不回的跑出地下城，走到平地上后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只觉得脑子比刚刚进来的时候更闷，心里更堵，于是方向也不看，就只是闷头往前面走。
恍惚间有些天旋地转，脑海里浮现出梦里才出现的那些景象，刺鼻的气味，撕裂的痛楚，还有头顶摇晃不定的吊灯，以及骂骂咧咧的唠叨。
他拐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暗黄的路灯亮一盏暗一盏，像是他的人生，醒着和梦着，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互相不停地纠缠撕扯。
白天他爬上岸，晚上又被梦魇拉回了深渊，如此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
酒虽然都吐了出来，但那种难以忍受的味道仿佛任然在口中蔓延，熏得他有些意识模糊，耳边恍惚又听见了讥讽的辱骂声。
‘你们自己下地狱就好了，别拉别人下水行吗？’
‘起来了，好下贱啊’
‘烂泥里见不得光的蛆虫’
‘社会败类，毒瘤，肮脏的东西’
‘你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
……
耳朵有些发鸣，嗡嗡响得他头痛难受，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不知不觉闯进一片没有路灯的黑暗中。
白图内心的恐惧感骤升，最后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后终于在前方看到一点光亮，于是加快了步伐朝那边小跑而去。
“哈啊……”
一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图就猛的停了下来，然后在破旧的路灯下弯腰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耳边的声音终于散开，脑海里也恢复了平静，甚至能感觉到夜风轻轻的吹拂。
白图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下来，可是瞬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呼吸声？
像是周围不止他一个人……
怪异的氛围使得他立刻警觉起来，他一下子直起腰来，看到面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离自己头顶这盏快要熄灭的破旧路灯不远处，站着七八个手里捏着木棍或短刀的人。
在他们围着的中间，还躺着三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其中两个已经晕过去，还有一个正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半撑着身体，奄奄一息。
在场的所有人，都茫然的回头看着这个突然从黑黢黢巷子里蹦出来的男人，一时间寂静无声。
看着满地的鲜血和那只躺在血泊中的断掌，以及一堆面露狠厉却又有些茫然的人，白图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愣在当场。
“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个人口吐鲜血，捂着自己没了手掌的胳膊，凄惨的看着白图，哽咽着向他求助。
白图微微张了张嘴，还没出声，站在最边上的那个人就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这些人在赌场坏规矩了，我们这是在讨债，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那人是这群人的头目老大，他站的地方很暗，看不清长相。
白图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人，拧着眉头深呼吸了一下，最后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
他帮不了，也不想帮。
这片地带，夜店赌场酒吧，鱼龙混杂，这种事经常发生，普通人根本不敢插手，甚至有时候光是看到，可能都会被连累。
白图不想卷入这种事里去，于是再次睁开眼时，没再往那边看一眼，就毫不犹豫的转身，朝刚刚跑出来的黑巷子里返回去。
看到白图离开后，这个站在暗处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其他的人对地上那人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的招呼下去。
“可以了吧？”
这个头目旁边的另一个人有些不忍的说了一句。这人带着鸭舌帽，整张脸都掩盖在帽檐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而且别人都是短袖，他却穿着一件长袖高领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除了一开始将地上这三人抓住打趴之后，就没再攻击他们，而是一直站在这个头目旁边观看。
“啧，云尚啊，他们不是输了不给钱这种小问题，他们可是出老千呢。赌坊里的人最喜欢也是最忌讳的东西，碰了，他们就得自己负责。你之前又不是没帮我抓过人，怎么，现在心软了？”
头目老大看他一副隐忍的模样就心烦，嘲讽着说：“看不下去你就先走吧，钱过几天再给你，现在我身上没现金。”
云尚知道自己只是拿钱办事，不能干涉他的决定。听他这么说，立马就抬脚走人，走了几步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眼，那人已经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了。
看到一地的血迹和那只被砍下来的手掌，云尚心里泛起一股恶心，像是再也受不住，转身就往另一个巷子口离开了。
头目老大看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冷笑了一下，这点场面都受不了，心慈手软。
这时有个小弟跑过来小声说：“昆哥，他死了”
刘剑昆没什么反应，只看着白图离开的方向，冷淡的说：“埋了吧，另外两个带回去给我爸处理。”
“是昆哥……那昆哥，刚才突然跑出来的那个男人……”
刚刚还没反应的刘剑昆听到小弟提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警告似的说：“别动他。”
……
云尚不紧不慢的往回家的方向走着，身上的伤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不由自主的又想到刚刚那一地的血水，胃终于翻腾到了极致，食物残渣顺着身体的管道一冲而上。
“呕……咳咳……”
他蹲在路边吐了。
他在赌场帮刘剑昆抓了很多人，打了很多架，他也知道刘剑昆的背景不干净，但把人打得奄奄一息还断手这种事，今天是他第一次见。
把他们抓到刘剑昆面前，自己也出了一份力，如果这些人最后死了，虽然并不是他杀的，算起来也是帮凶之一了。
这种事可一不可二，云尚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赚钱，但并不是没有底线的赚钱。
半夜的街道小巷一个人都没有，还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云尚吐完了，站起来用袖子随便擦了擦嘴上的污渍，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快到家的时候，云尚整个人都已经被雨淋湿透了，闷头路过最后一个巷子时，被前面的一个纸箱拦住了去路。他也没多想，走过去一脚就把纸箱给踢到一旁去了。
“喵！”
“！！！”
突然传出来的奶猫叫把他吓了一跳。
云尚回头一看，一只橘黄色的小奶猫从那只残破的纸箱子里滚了出来，在雨水中匍匐着蹒跚爬行，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谁他妈有病吗，把小奶猫这样扔在道上？
如果他没踢一脚，而是直接踩上去怎么办？万一路过的是辆自行车摩托车怎么办？
云尚急忙蹲过去查看，他把小奶猫小心翼翼捧到手心里检查了一下，还好没受伤。
随后站起来朝周围看了看，一脸的焦灼。他根本没时间照顾奶猫，可这大半夜的又下着雨，哪里还有其他人。
又不能把它直接扔下不管，云尚只好将它好好护在怀里，先带回家再说吧。
爬上十二楼，进了自己的破旧出租屋，云尚在自己拥挤的单间里到处扒拉着什么，最后在那张木质的单人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盒子。
接着又在床底下的行李箱里翻出一条没用过的毛巾垫在盒子里，随后小心翼翼将奶猫放了进去，还用毛巾轻轻将它身上的水给擦了擦。
“喵~”
小奶猫在瑟瑟发抖，在盒子一角蹭着毛巾不停的叫。
云尚感觉自己身上湿哒哒的，就抬手把外套脱了下来，又把里面的背心也扒了，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
他见小奶猫叫得可怜兮兮的，就小声问了一句：“饿了？”
问完后起身去小冰箱里拿牛奶，一开冰箱才发现自己的牛奶断了好几天了。于是往屋里看了一圈，视线落在窗边搭的木板灶台上，那上边有一包芝麻糊。
云尚起身走过去，撕开一小袋，倒了一些在碗里，然后兑了点水壶里的热开水进去搅拌。
他也不知道小猫吃不吃芝麻糊，只是用勺子舀了一些递过去试一试，看着小奶猫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他这才放下了心。
耐心的喂着小奶猫，云尚都快打瞌睡了。好在小奶猫吃饱后就趴在毛巾上一动不动，开始睡觉。
云尚收好碗勺，用干净的旧t恤小心翼翼将盒子盖起来，露了一个角，放在床边。安顿好小奶猫，他才从行李箱中随便拿了衣服，去玻璃隔出来的洗浴间洗澡。
随便冲了冲后，他在矮桌下面拿出一个小医药箱，照着桌子上的镜子小心翼翼给自己身上的於伤清理上药。
等忙完一切躺在床上的时候，云尚一看手机已经四点多了。他点开自己最喜欢的cg主播首页，发现今天好像没有直播，心里有一丝庆幸，因为他一场也不想错过。
不过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他还是有些恶心。
他知道救张伊需要钱，可他更知道张伊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不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所以心里暗暗决定，就算再多送几单外卖，也不能再跟那群人有什么瓜葛了，否则到最后，怕是脱不了身。
因为如果他出事，张伊一样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