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溯（十三）
“五条空澄是否在此处！”
身穿浅葱色队服的新选组闯入了岩台屋，由于在池田屋事件中有功，他们刚受到了幕府的嘉奖，正是意气风发，士气大振的时候。
新选组里面，虽然现在冲田总司卧病在床，但是那天新选组的其他人看到了五条空澄的身影。虽然那时候五条空澄蒙住了脸，但是他那身高太突出了，所以让人一下子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带头来岩台屋的，是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他先是去了询问五条家的本家，发现人不在，再顺藤摸瓜来到了岩台屋，据他们的情报所知，五条空澄一连好几天都流连在这里。
五条空澄被外面的骚动吵醒了，他飞快地偷亲了一口中御门藤理，披上外衣到外面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道一开门就看见了土方岁三，他身后还带着一队人马，里面有新选组的队员，也有会津藩的人。
五条空澄挡在门口，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谁啊。”
五条空澄是认得土方岁三的，不过他此刻正恼有人打扰了他和中御门藤理补眠，所以故意找碴。
“五条阁下，在下是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昨晚有人见到你在池田屋附近出现，那是长洲藩逆贼的据点，所以我来例行询问一下，你是否和长州藩有关联。”
“认错人了，我这几天一直在岩台屋，哪里都没去。”
“可是我们询问了店里的姑娘以及顾客，你在岩台屋期间连一位艺伎或者游女都没请，你是不是在隐瞒些什么，在这里期间，你都见了什么人。”
“没叫又怎么样，我不能自斟自饮吗？”
土方岁三敏锐地发现五条空澄有些不妥，似乎不想让他看到屋内的状况，“五条阁下，你的这间房里面还有其他人吗，方便我们进去搜寻是否有可疑人物。”
五条空澄变了面色挡住土方想要入屋的动作。
这下子令众人更加怀疑了，五条空澄既然没请艺伎或者游女，那他的这房间为什么不让进呢，这里头的藏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五条阁下，我提醒你，我们是奉了天皇以及幕府的命令来调查关于长州藩的事情，如果你不配合，就不要怪我们动粗了。”
这位新选组的副长——土方岁三魄力非凡，谁能想到在几年前，他还只是在江户乡下里面卖药的平民，但是现在他面对着公家出身的五条空澄，丝毫没有退缩，一副不卑不亢，秉公办理的态度。
“呵，动粗？你们试试看啊。”五条空澄毫不在意地说道，根本没把新选组和会津藩放在眼内，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的眼里，就是轻蔑新选组和会津藩的意思。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空澄，不要起纷争，让他们进来又何妨。”中御门藤理也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匆忙地穿好衣服之后，喊停了将要动手的双方。
五条空澄听到了中御门藤理的声音，转过身来。而外面的人没了五条空澄的遮挡，自然也看到了室内的状况。
在室内端坐的人可谓是天人之姿，虽然身上的衣衫有些许凌乱，但是一举一动都是风雅至极，但是面对外面这么多的武装人士，丝毫没有慌乱，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门外的武士们本来因着五条空澄那嚣张的态度，多少有些不满，可是他们看见中御门藤理之后，稍微安静了一些，生怕自己的打扰了房内这人的雅致。
中御门藤理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道“土方阁下，你要是认为房内藏有不轨之徒，就请进来搜查之后再行定夺吧。”
“虽无而有，虽有而无，这房间也只有吾与五条君二人，若是你觉得吾等是长州藩的人，吾亦无话可说。”
中御门藤理的言谈之间，都流露着大和民族天性里追求的“雅”。那人身上是如此平静安宁，似是有大智慧，所以让众人不忍破坏这份禅意，怕这人会厌弃他们的俗气，化作一股清风离开这尘世间。
见五条空澄让开了路，土方岁三进了房间视察了一圈。
“请问阁下是……”领队的土方岁三向中御门藤理问道。
“吾名为中御门藤理。”中御门藤理闭上了眼睛，用沉静的声音说道。
众人立马意识到这人就是右大臣的女婿，现任右近卫权少将，公家贵族里头的中御门家家主。
“吾与五条君一直在岩台屋，土方阁下说的池田屋，吾等并不知。”
在进到房间检查一番后，土方岁三没有发现异常，房间里面除了床褥和一些书籍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东西。
“失礼了，你们这几天一直在这里，所为何事？”土方岁三问道。
中御门藤理答曰，“吾乃公家之人，除了专于研究学问之外，还能有什么事，这不是《禁中并公家诸法度》规定的吗？”
“房间你已经看完了，就我和藤理兄二人，要是你们觉得我们是长州藩的人就把我们带走，要是觉得不是就快滚吧。”五条空澄走到了中御门藤理的身边，轻轻的靠在中御门藤理身上，让对方沾染上自己的人间气息。
在没有实际的证据之前，土方岁三不敢贸然地带走两位公家贵族的家主，虽然他觉得这个五条空澄身上疑点重重，但也只能匆匆告退。
五条空澄对着那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做了个鬼面，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中御门藤理又倒在床褥上睡着了。
中御门藤理身上的什么禅意都是虚的，单纯是因为没睡醒，回京八年，中御门藤理已经很熟悉公家的那一套装x流程，加上那副好相貌，装逼起来行云流水，应付那些没见过公家装逼的下层武士是绰绰有余了。
因为中御门藤理和五条空澄聊天聊到大早上才睡，刚睡了三小时被人吵醒了，中御门藤理撑着一口气在土方岁三面前装这么久也已经是极限了，所以等那些武士一离开，又撑不住睡着了。
这安静的睡颜真的百看不厌。
五条空澄也想继续补眠，然而这个时候坂口回来了，“五条大人，岛原南边，出现了。”
其实五条空澄这几天一直在岛原，是因为这里匿藏了一只特级咒灵，那只咒灵神出鬼没，今天终于露头了。
“坂口，你让甲贺看守好藤理兄，我去去就回。”
五条空澄叹了一口气，穿好衣服就离开了房间。
中御门藤理醒了之后，发现五条空澄不在，于是留下了口信之后就打道回府了，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没想成，右大臣此时也正在府中等着中御门藤理。
中御门藤理一进门，枫姬就不断地给中御门藤理递眼色。
“藤理，听说你在岛原胡闹了几天？下午的时候，会津藩那边的人告诉我了。”右大臣的语气并没有责怪，反而很宽和。
中御门藤理觉得在岛原那种地方逗留了几天，在旁人眼里确实算是胡闹，所以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十分抱歉，在那边遇到一见如故的朋友，所以一时忘了形。”
“哎，年轻人，那其实也不算什么事，但是你也要明白枫姬的情况，我先前还想着你要是在外面留个孩子，然后带回来给她养着也好，结果等了这么多年都不见你有动静，原来是这个原因？”
中御门藤理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和五条空澄的桃色新闻满天飞，只是以为这岳父又在催生孩子的事了。
“还有，我最近听闻你不但要辞去官位，还有立你弟弟为继承人，这也是因为你那个一见如故的朋友吗？”
中御门藤理也不知道为啥这事要扯到五条空澄那边去，解释道，“岳父大人，关于生孩子这件事，藤理已经试了八年，实在是无能为力，而且我弟弟信海从出生起就受枫姬照顾，所以就算以后他继承了中御门家，也会一直很敬重枫姬，大人不必担心。”
右大臣没想到中御门藤理这么快就承认了。
枫姬也在一旁搭腔“没错，父亲大人，信海是个好孩子。”
“也罢，信海那孩子我见过，是个稳重的性子，但是至于你要辞官一事，还得要说清楚。”
中御门藤理一五一十地和右大臣说出了自己目前对于幕府的考量。
右大臣沉吟了片刻，“你这样想也没错，你父亲病之前，你们家和要倒幕的有栖川宫炽仁亲王走得太近了，你们家自去年“八十八政变”之后就被幕府那边盯上了，再加上昨天长洲藩那些人……你远离官场让信海顶上你的位置也是对的，幕府再怎么多疑，还不至于怀疑一个八岁的孩子有异心。”
“是的。”
“这事我回去再想想，但是你最近千万不能再胡闹了，至少……也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右大臣知道自己这女婿是个聪明人，但心思似乎不放在官场之上，整天喜欢研究那些西方来的玩意，不过中御门家的这门姻亲对自己家族还是很有用，对比操纵一个聪明的的中御门藤理，操纵一个八岁的中御门信海还更加容易些。
就这样过了几天，中御门藤理宅在家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五条空澄每天带来的外国书籍的时候，右大臣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经过商议，一致同意中御门藤理推辞右近卫权少将一职，并令中御门信海后日元服后，任左近将监，中御门藤理调任神祇伯，明天你就到御前谢恩吧。”
“神祇伯？这……怎么回事？神祇官不都是大中臣氏的藤波家或者卜部氏之类当的吗？”中御门藤理作为武官的羽林家后代，被莫名的塞了一个神祇官的官职，一脸懵逼。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藤波家、中御门家，追根到底来源也是中臣氏，都是神官后裔的血统，有何不可。更何况这位置你当不了很久，藤波家那边前些日子因为意外，几乎要断代了，老一辈正在培养过继过来的继子，这段时间你先担任一下神祇伯吧。”
“那为什么选我？公家里面，藤原氏的后代多的是。”（中臣氏世代出任大和朝廷祭祀的神官，后改称大中臣氏，藤波家为其嫡流。而其中，中臣镰足被天皇赐姓藤原，为藤原氏的祖先，中御门家为藤原氏北家分支。）
“……总之你就先当一下吧，挂个名就可以了。”
右大臣觉得不能和中御门藤理说出真正的理由：朝廷里面，大家一致认为雪梅之君跳神乐舞一定好看，然后把这调任安排给到了幕府，那边居然也同意了。